宁善才想起刚醒时房外那个身影,手中拿着瓷勺却没有动作,目光落到房外,呆呆望着。
一切尽在不言中,连里瞧见宁善寂寥神情,笑着开嗓:“世子和孔先生今早启程去了边关,和薛将军会面,大概要花上不少时间。”
姜国又是他们不了解的情况,连里一早看见姜题从房内出来,熬了粥,在房外站了好久,也没再进去,就带人离开了。
他也见过话本上写的男子相爱故事,倒是从未想过自家殿下竟是这样动了心,可现下瞧见那失魂落魄模样,又不由得有些心疼。
他想要他家殿下开心点,“殿下先喝点粥吧,孔先生离开之前还给您备了好些药,待会儿还得喝。”想了想,又说:“而且,这粥是世子殿下今早特意给您熬的呢。”
一语乱心,宁善捏着勺柄的手指发白,收回眼神,开始认真喝起粥来。
粥喝完,再喝药,乏了便躺下休息。登基大典还在安排,大典要花上不少时间,也得宁善养好身体才行。
宁善开始感觉到这幅身体的疲累,像是有个无底洞,用了多少灵丹妙药也填不满,又或许不只是身体,连心也负累过重。
白日里打盹的时间越发地长,因而总能在梦里发现那些细节,有些从前没有发现,有些发现了却又当做不知道,这下一场接着一场。
董白一送来的信写得明明白白,那颗头是姜题的人送去了宁乘府上,那个侍女是姜题的人,所以才会在书房外“无意间”透露姜题受伤的消息,这些消息本来并没有那么容易探查,可是有人光明正大向董白一敞开,于是一探便知,毫无阻碍。
而这发生在初雪后,那夜他以为的梦中呢喃或许并不只是梦中言语。花灯夜那声没有说出口的“好安”也不是没有来由。
更久更久之前,回到他重生最初,那皎白月色下的相遇,戏楼的问好,后山寺的莽撞,所有的所有,都是因为,姜题,也是重生。
宁善摸到那块莹润白玉,陡然想起那夜的耐冬,还有那双多情眼。
只要再多想一点,多往下迈入一寸,就要踏入另一片宁善不愿踏访的领域。
那,上辈子究竟……
这辈子,是因为愧疚吗?
宁善试冕服时连里在旁伺候着,理好下裳,转头瞧见门外一个身影。连里起身,走过去看,发现是孔泊。
孔泊站在门口,见连里朝他走过来,颔首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孔先生怎么回来了?”连里见了他,朝后望了望,没看见其他人。
连里抬首看孔泊,见他摸了摸脖颈,示意他不能说话。
“孔先生是生了病?喉咙说不了话?”
孔泊点了点头,连里转身准备带他进去,被他拉住。
一番比划,连里才明白说的是什么意思。
大抵就是世子回了姜国,派他回来照顾殿下,他如今病中,不好接近殿下。
耽搁许久,连里点头,看见孔泊目光越过他看向房中。他回头看,发现宁善换好了衣裳,沉静站在那里,看着孔泊。
连里连忙小跑过去,和宁善解释,“孔先生说世子回了姜国,不放心殿下,所以让他回来了。不过孔先生现在染了病,说不了话,也不好靠近殿下,过几日应该便好了。”
外面飘着细雪,落在孔泊肩头发梢。
孔泊抿嘴朝宁善笑了笑,大概是因为病中,笑得不似以往舒畅大方,反而有几分克制。
宁善眼睫颤了颤,被那玄色冕服衬得有些凛冽沉稳。
嘴角笑意很淡,眼神也很淡,像是远山那浅浅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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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基大典那日云销雨霁,天光大亮,徐辛站在百官之中,看不清宁善冕旒下的神情,只看见一个单薄的身形,遥遥望去,像一柄细长锋利的剑。
插在这最高之处,斩去了所有过往不可言。
连带他徐辛一起,也得把那些事全部压在心底,好百年后埋到黄泉下。
他还记得那两个女子的模样,一个端方,一个美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