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旁人求之不得的,却偏偏就砸在了他的头上,让人恨得牙痒。
折子一叠叠递进垂拱殿,颜明砚看得头昏脑涨,眼下乌青,衣袖都坐出了皱痕,他实在忍不住,随手扔到一旁,便想起身离开,耳侧忽而想起一阵鸣叫:“陛下啊!您不能再耽搁了啊,这已堆了这么多天,里面还掺着您登基筹备的折子——”
他不耐烦地堵住了耳边,径直往外走。
宦官还跪在地上,急得满头汗,竟伸手抱住了他的小腿:“陛下啊——”
颜明砚咬着后槽牙,硬拖,拖不出,正僵持着,殿外来了人,进来就朝他行礼道:“参见陛下。”
他稍稍平和了些,弯腰硬将那宦官的手扒开,就赶忙去扶颜屺道:“父亲,您怎么能对我行礼。”
颜屺直起腰身,露出温润笑意道:“如今在名义上,你是先帝的孩子,是陛下,我只能算是你的姑父,自是应当行礼的。”
提起此事,颜明砚打了个哈欠,满怀怨气道:“父亲您就莫要再提此事了,这几日我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满案堆的全都是折子,根本看不完。”
颜屺面上露出点关切的神色:“政务再重要,也不能不顾及身子。”说着,往他身后看了眼,提议道:“若只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我也可帮你瞧瞧……”说着,似察觉不对,忙不迭停了声音。
颜明砚却像寻到了什么捷径,眉峰轻挑,灰寂的神色一亮,当即道:“我幼时临帖,临的就是父亲的字贴,字迹本就相似,那些外人也瞧不出来。递上来的折子全都是些小事,父亲若能略微帮我分担点,自是好的。”说着,他打了个哈欠,实在困倦到了极点。
颜屺勉为其难地点了头。
“陛下便去歇息吧。”
颜明砚应了声,就晃荡着走出了殿门。
殿外准备面圣的高栋看着颜屺进去,又看着颜明砚出来,自是全都明白了。他张着唇打算说什么,转念想到了陈涿在新帝骤病当夜说的话。
“若新帝是个扶不起的阿斗,饶旁人是诸葛亮转世,前拉后拽,也终究无力回天。如今众人合力推他到了此步,若还看不出一丝端倪,那本就不应为帝。”
那时他忍不住问:“那大人您呢?若由旁人把持,您在边关只怕处境艰难。”
陈大人沉默良久,只道:“若我一人能换万人安稳,也算划得来。”
高栋停了询问面圣的嘴,默了瞬便离开了。
殿内,颜屺站在正中心,那双惯常温和带笑的双眸,在这一刻终于涌出了无边无际的执念,他抬眸看向那左右刻着龙纹的木椅,正立于殿中最高处,被窗前灿烂金光笼着,泛出一阵厚重的,过目难忘的光泽。
他定定看着,唇角扬起,心底冒出一阵激动难忍的澎湃。
一步步走上去,他抬起手,指腹握住了桌上随意放置的玉玺,温润又冰冷,紧接着是满桌的折子,朝中六部,寻常京官,再至各地臣民,全汇于此,最后是那张看似寻常的椅子,他将目光定在那椅上,看了许久,掀袍坐了上去。
颜屺坐在椅上,朝下俯视。
果然,视线都宽敞了好些。
底下那跪着的宦官从陛下让旁人理政到如今,一直目瞪口呆。
挣扎许久,他忍不住道:“驸马,那是陛下的位子,您、您僭越了。”
颜屺噙着笑意的嘴角一凉,看他一眼,随手拿起桌上折子,幽幽道:“以下犯上,杖毙。”
早已安插在这的人手听着,当即上前将那太监口手脚都按住,拉了出去,任他如何挣扎,都只会化作一声声低微又哀痛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