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涿的手心被粗粝缰绳磨出擦痕,他恍然未觉,手背突出青筋,眸光定定地看向前方,道:“加快行速,两个时辰后休整。”
身侧传来应声。
很快,那长队消失了,成了狭长路上的密集黑点。
白文守在南枝身旁,待到送行百姓都散光了,才担忧地看了眼南枝道:“夫人,应是该回府了。”
南枝吸吸鼻尖,抬手抹着整张脸的水渍,当即振作了道:“不回府,去染坊。”
这两日她想了很久,却根本不可能找到一个蒙面黑衣的剑客,天涯海角这么大,谁知他是谁,又听了什么人的令。这般找一个人,不亚于大海捞针。
想要找出点什么,只能去染坊碰碰运气,兴许能碰见什么线索。
南枝也来过几次染坊,可大多只是匆匆进出,从未细看,注意点也只在那些行动不便的染坊师傅身上。
今日换了心态,又觉处处是端倪。
染坊地方不大,院子专用来给几个师傅晾晒衣料,放着好几缸五颜六色的染料,左右几间屋舍如今都住着人,能听见不少闲谈声,角落几个小孩聚揭青苔,处处充满生活气息。如今这里更像个大院,早已不复当初那如火如荼的染坊了。
除了正屋,木门紧闭,隐约可见大火焚后烧焦了的痕迹。
南枝和几个染坊师傅打了招呼,就推开了那木门,走了进去。
屋内地方不大,但打扫得极为整洁,上首摆着一半人高的观音像,和快被烧成炭的如意坊牌匾,一道靠在桌上,墙面燎了好些黑烟,底下摆了几张桌椅,还堆了好些杂物。
她就在这屋内转了圈,然后趁着院中几个人没注意,身形鬼祟地四下乱瞄,翻找着物件。
那堆起的杂物实在不少,尽管收拢得齐整,一时也看花了眼,从染料小罐再到陈年旧布什么都有。
她猫着腰身,小心地打开那些小罐,再完好无损地塞回去,尤其是那些陈年旧布,来回看了好久才舍得挪开视线。动作不大,可声音细碎,到底吸引了院中的人,老师傅凑近走到了她身旁,探出脑袋,好奇地看着动作,问道:“夫人,在找什么?”
南枝脖颈微微僵硬,转过脑袋,露出一抹尴尬的讪笑:“我、我……没找什么啊,随便看看,随便看看。”
那老师傅却心知肚明,笑笑道:“自去年入夏,这染坊连着被好些人才搜过了,有拿着衙门文书的,有假装客人的,还有白天夜里偷偷溜进来的……他们都快将这屋子的瓦拆了,掘地三尺找一遍,倒也不知这里藏了什么,竟值得这般大动干戈。您是陈大人的夫人吧?陈大人先前让人来打过招呼,说是夫人可能会过来一趟,您安心找就是,左右不过是些旧物,没什么重要的。”
南枝满脸讶异,那么多人来找过,却全都无功而返,难不成这里真没一点线索?她放下了手里的针线盒,有点茫然地环顾四周。
老师傅将几扇小窗开了,屋内瞬间亮敞了,看东西也能清楚点,他主动解释道:“自这起了场大火后,只简单修缮了遍,本该在这的物件都没搬走,平常院里制出了新布,也会暂时放在这,夫人慢慢找,若有什么事,再问我就是了。”说着,他出了房门,坐到了几步外的院子里。
屋内空余南枝一人,她看着乱作一团的物件,眼前一黑,这才明白自己揽下了件多么麻烦的差事,暗自咬咬牙,才继续回到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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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涿走后只几日,朝中便大力准备颜明砚的登基大典。
因是过继给了名义上的赵荣,倒与以往数代没什么差别,循着旧例慢慢筹备便是,可颜明砚怎么看也不是个勤于政务,安分守己的人,莫说那繁琐又死板大典了,就连折子都不愿看。
他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会做帝王。
此事实在比世上有妖魔鬼怪还要骇人。
往前数十几个年,他甚至就没想过要入朝为官,准备春闱也不过是为了争一份面子,谁料老天同他开了这么大的玩笑,直接将他一提再提,成了所有朝臣的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