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呢?
萧悯静静立在一旁,却是将二人的神情悉数收于眼中,他淡淡的扬唇一笑,再看陈翛时,目中神色像是讥讽,又像是嘲弄。
皇帝感了风寒,以帕捂着口鼻咳了一声:“朕这回召你来,你可知所为何事?”
“臣不知。”李棣低着头回道。
“……壁州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了,李家小儿,你是怎么个想法?”
这大概算是最不会铺垫的铺垫了,李棣双手交叠,倒是结结实实应了一声:“臣请旨去壁州支援常将军。”
皇帝本以为他会拒绝,也预备多花些功夫跟他磨,却不想,他这么一口应下来反倒让他犹疑了。明宁帝瞧了一眼陈翛,但见他目光沉沉,什么事都放在心里也瞧不出什么名堂。
若不是朱太尉都被困在壁州那边了,朱家下面那些杂碎东西成天在他这儿闹腾,他也不会这么快就派李棣去壁州。好不容易缴了的兵权,就这么交了回去,下次再想要回来还不知道要到哪一年……皇帝眼中带了些烦闷,他厌厌的摆手道:“你既是请旨,择日不如撞日,晚些时候便启程罢。”
“是。”李棣伏首,应了下来。
这番进宫比他想象中的要轻易了许多,就是有一点,他挺心虚。李家小子磨磨蹭蹭的跟在玄衣相后面,穿过了宫道,越过了荀雀门,眼见快要到陈公府了,李棣快步上前一把拦下了他。
两人并立在檐下,冰棱倒垂着悬在青瓦上,叫人看着就冷。
三五个官员伸着脖子瞅着,大概觉着两人该是要掐架斗殴了。毕竟在李家小子还未进宫时,玄衣相坚持拒绝皇帝将兵权下放给他,这还是诸官第一回见玄衣相那么坏脾气。
李棣在心里打了个草稿,咳了一声,预备先说些好话:“俏牡丹大人,你怎么不理我?”陈相无视他,李棣却伸着胳膊拦住了,稍稍弯了腰看着陈相的眼睛,“大人就没什么话想跟我说?”
陈翛冷着眼看了李家小子一眼,牡丹花一点都不俏,反而扎满了刺。李棣笑了笑,朝他迈了一步,陈翛皱眉退了一步,李家小子没眼力见的又朝着他那边迈了一步。
玄衣相终于开口了:“又犯浑?”
李棣叹了口气,冬日寒冷,他说话时热气萦绕在两人周身,像是薄薄的雾气。李家小子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我要走了,这回圣人没遣旨送别,有一阵子要见不到你了。”
陈翛淡淡看了他一眼:“别与我嬉皮笑脸的,我不吃你这套。”
“啊……”少年郎很是失望,“那你吃我哪套?”
陈翛皱眉,对上那双明亮的眼睛却有些心慌,他刚要开口,李棣就已经退了两步走远了。少年摇头叹了口气:“真是气包子做的,动不动就生气,难哄。”
冬日里一点热气忽然就远了,他这一走,陈翛几乎是下意识的转身去看他。胡装少年郎却像是早早就等在那儿似的,算准了他一定会回头。一时视线相触,年纪大的那个窘迫难当,却又死要面子的不躲避眼神。最终还是小的朝他挥了挥手,胡装少年的身影像阵轻盈的风,将要往南去。
人已经走远了,陈翛却默默的看着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长街尽头才回了神。
他能把他绑在身边一时,却不能绑一世。边关死的那些人是他十多年的兄弟,若不是皇帝一直死死压着李家,想必李家小子早就离京赴往壁州了吧。人各有志,当初的稚儿已然长成,他能为他做的事情越来越少了,能护住他的地方也越来越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