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善一手摸上额头正虚覆着的那双手,似乎是皮肉的疼痛让他声音微微发颤,唤了一声:“连里。”
然后得到句心疼的应答:“哎,殿下,我马上就拿药膏去。”手掌从宁善额上离开,已是转身去找药膏了,一边找还一边念叨着:“可不能给我们殿下留点青青紫紫的。”
宁善静静坐在裘垫上,由着连里上药。那颗心在胸腔里发了劲儿跳动,一下下地,全身竟都热起来,连那冰雪一样的指头都褪了寒,带上点鲜嫩的粉。
外头突然传来询问声:“九殿下可伤着了?有无大碍?”
宁善摇摇头,连里便朝着外头回了句话:“无事无事,只是打瞌睡磕着桌子了,上着药呢。”
“好嘞,有事吩咐便是。”
马车行得缓慢,求个平稳。车厢里点着暖炉,抵了些外边那未消的天寒地冻。
宁善披着狐裘,一张素来苍白的瓷人脸上此刻带着点血色,有了活人气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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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里嘴里还有几分抱怨:“这也不知道还要多久才到得了那地儿,苦了我们殿下,竟来吃苦。”
他细致上着那药膏,瞥了眼他的九殿下,发现他金贵的九殿下面上竟带着笑,不是平日里头那般含蓄的笑,是真心实意的,春枝上消了冰雪才难得一见的笑。
眉眼弯弯,直让他想起来幼时初次见殿下时,这金玉一般的人儿童稚脸上那天真笑。
“殿下怎的磕了桌还笑起来?”
“只是今日有些高兴。”
宁善走着神,听见连里问,开口便答。
怎么能不高兴呢?
他拜了那佛祖一生,一生赤条条无所得。怎料到那慈悲佛原是这般心善,将他送回到这里。
纯乙十七年春,相逢之时。
你道我六根不净,佛祖不听愿。
可姜题,佛祖听到了。
我来寻你了。
2
自皇城一路行去边关,虽已是春日,路上也见了不少春色,这荒野处却仍是黄沙漫舞,一片风刀似的,刮得人骨头疼。
从遥遥千里外,倒传来个好消息。
“九殿下,皇城传了信儿来。”领头的屈身跪在马车外,瞧见那帘子掀起,带出一股子好闻的梵香。
那帘子里伸出一双玉做的手,声音也像是带了股飘飘渺渺的气儿:“多谢,拿过来吧。”
他抬起手里的信,在帘子落下那刻见得车里那人的半面脸,呆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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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头的岁数不大,因着自幼入军,一战又一战,不知道流了多少血,才得了这个护送九殿下的机会。
他出生在纯乙元年那场大旱之后,自小听着民间大街小巷里传唱的话长大。
——金玉佛子天生笑,佑许人间苦尽甘。
尽管已有许多后来人不明白那场大旱有多么浩劫动荡,老人们那一遍又一遍的回忆,却让举国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正是那天生含笑脸的九殿下的出生,给他们带来了那救命的甘霖。
皇帝信佛,民间就自发地把这天潢贵胄敬作“金玉佛子”,道他“天生笑脸,佑许人间”。
寻常人家哪有机会窥见佛子面相,巷里故事领头的听了千遍万遍,不如亲眼一见。
确是金质玉相,端一副笑脸,温温润润,贵气天成,好似个人间佛。
他转念一想,想起适才看见的那双眼,清凌凌的,洗尽了凡间俗尘。
可惜了,却是个瞧不见的。
领头的走到车队前,才察觉到刚才那念头有多大逆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