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朽的木屑飞溅。
周砚高大的身影裹挟着寒冷的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浓烈的血腥味和刺鼻的烟膏味混杂着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
他的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下瞬间便锁定了角落里那个蜷缩的身影。
心脏,在那一刹那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拧紧,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齐小川就那样缩在角落里。
他身上的衣衫凌乱不堪,右肩的衣领被粗暴地撕扯开,滑落至臂弯。
露出一片在昏暗光线中依然显得刺目的白皙肌肤。
那细腻的肌肤上,几道细小新鲜的血痕斜斜划过肩头。
边缘微微充血肿胀,如同一道道狰狞的鞭痕。
他的双手被粗糙的麻绳绑在跟前,脚踝处同样勒着绳索,手腕和脚踝的皮肤上全是挣扎摩擦出的深红血痕。
有些地方甚至已经磨破了皮,渗出细小的血珠。
但最让周砚肝胆俱裂的,是他的眼睛。
那双总是清澈灵动神采奕奕的眼睛,此刻空洞地睁着。
瞳孔涣散,没有任何焦距。
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死寂的灰翳。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恐惧,没有痛苦,只有一片被彻底抽空了灵魂的茫然和呆滞。
烟膏带来的那种诡异的“平静”还残留在他的眉宇间。
“小川……”周砚的声音低沉嘶哑得几乎不成调。
像是从被砂纸磨砺过无数次后的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他所有的滔天怒火和嗜血杀意在看到这副景象的瞬间,都被一种更尖锐的剧痛所取代。
他几乎是踉跄着冲到床边,动作却在一瞬间变得异常轻柔。
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
他迅速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袍,轻柔地将齐小川整个包裹起来。
檀香的气味瞬间隔绝开船舱里污浊的空气和那令人作呕的气味。
然后,他伸出双臂,试探性地将这个冰冷而脆弱的人圈入自己怀中。
怀抱里的人在轻微地颤抖,不是因为寒冷,更像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惊悸余波。
“别怕,”周砚的声音低沉,一遍遍在他耳边重复。
温热的气息拂过齐小川冰凉的耳廓。
“没事了,我来了。”
怀中的人似乎对这声音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反应。
那空洞的眼神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
涣散的瞳孔艰难地试图凝聚,最终,极其茫然地落在了周砚紧绷的下颌线上。
他干裂苍白的嘴唇几不可察地翕动了一下,发出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像是梦呓:
“周……砚?”
“是我。”周砚的心被这个微弱的呼唤狠狠揪紧。
他不敢用力,只是将怀抱收得更稳当,用下巴极轻地蹭了蹭齐小川的额发。
“我是周砚,没事了。”
包裹在温暖外袍里的齐小川,似乎耗尽了最后一点支撑的力量。
那点微弱的清醒像风中残烛,迅速熄灭。
他疲惫至极地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脆弱的阴影。
声音轻飘得如同叹息,带着一种被烟膏侵蚀后的奇异平静:“周砚……我好困啊……”
那平静之下,是无尽的空洞和死寂。
周砚的喉咙像被滚烫的烙铁堵住,他用尽全身力气才压下那股灭顶的酸涩和暴戾。
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好,困了就睡一下,我带你回家。”
话音落下,齐小川沉重的眼皮彻底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