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一下,只从鼻腔里冷冷哼出一声。
随后丢过去一个“有病就去治,别在这发癫”的锋利眼神。
时度浑不在意, 反而挑了挑眉, 枪管在指尖转得更欢了。
就在这时, 敲门声响起, 陆青推门而入。
他走到周砚跟前,汇报:“少爷, 齐先生今日出门, 跟着的兄弟全程看着, 并无异常。”
“接触过的商铺老板、街上的行人, 背景也都细细查过一遍了, 干净。”
他顿了顿,补充道,“最后去的那家文具店, 买的是宣纸、毛笔,还有洋行倒闭清仓的废旧无线电零件。”
周砚正翻开一份卷宗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才稳稳地落在纸页上。
面上看不出波澜,但紧绷的下颌线条似乎柔和了那么一丝。
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心底深处那根紧绷的弦,因着陆青这句“干净”,竟悄然松了一分。
或许,潜意识里,他并不希望那个总是带来意外、又满脑子古怪念头的齐小川,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身份。
“话说回来,”时度终于放下了他那两条碍事的腿。
他身体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饶有兴致地盯着周砚,“话说,这位齐先生,到府里多久了?”
“满打满算,三月有余。”陆青回答道。
时度啧了一声,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三个月……
“以往那些别有用心塞进来的探子、细作,能待上一个月不露马脚都算本事了。”
“这位齐先生,倒是刷新纪录了?”
他话锋一转,脸上那份惯常的玩世不恭终于收敛起来,眼神里透出几分难得的认真。
“不过,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本事。”
“单凭他能捣鼓出青霉素救你一命这一桩,就足够让人想把他留下了。”
“更别说他做的那些做账的新花样。”
“老账房先生捧着算盘珠子扒拉半个月都未必理得清的烂账,到了他手里,那些表格、公式一套。”
“不出两天,条是条、缕是缕。”
“连三爷那档子事里夹带的私货,也是核账时都给揪出了线头,硬是让你顺藤摸瓜连根拔了起来。”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周砚,嘴角又勾起那抹熟悉的、带着点蔫坏意味的笑。
“要不……少爷,您牺牲牺牲色相?”
“我看他对你这张脸,挺上道的。”
“把人彻底策反了,岂不美哉?”
“咳!咳咳咳!”一旁的陆青猛地呛咳起来,一张脸憋得通红。
时少爷!您心里门清就得了,这么直白地说出来,是真不怕少爷半夜翻墙摸进您院子,把您当靶子练枪法吗?!
周砚抓着卷宗边缘的手指骤然收紧,薄薄的纸张被他捏出清晰的褶皱。
他缓缓抬起头,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冰冷刺骨地射向时度。
那目光几乎凝成实质的危险:“你——怎么不去?”
时度丝毫不怵,反而整个人惬意地往椅背深处一陷。
重新把脚架回书桌边缘,姿态慵懒得像只晒太阳的猫。
他拖长了调子悠悠道:“我倒是想啊,可惜啊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人家齐先生……压根没瞧上我这张脸~”
那语气里,竟还真透出几分货真价实的遗憾。
周砚额角青筋隐隐跳动,声音更沉了几分:“你专程跑来,就是为了说这一大堆废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