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爸能得到救治,想我自己能去上大学,想我祖父母能够平反。
可有些东西,越想越得不到,我不能暴露自己的弱点。
于是我说:“你是村干部,你得管。”
吾老爷子笑了:“我可没这么大的本事,我只管得了吾家村这一亩三分地。”
我沉默下来。
半晌,吾老爷子敲了敲烟斗,道:“我以前一个兄弟,在县医院组织部。我可以写张条子,让我儿子连夜去镇上,借乡政府的电话机打给县医院,请他立刻带个医生过来。就算他治不了,还能往省里送。”
我仿佛一个瞎子瞬间看了希望,当即双膝一弯,跪到地上,郑重地说:“求您救救我爸。”
吾老爷子敲了敲烟斗,将烟灰掸到一边,道:“我要是给你们家开了这个先例,以后村里的人一生病都求我这么做怎么办?劳动人民是一家,村干部可不能偏心。”
我红了眼睛,问:“您想怎样?”
我们周旋到现在,吾老爷子终于亮明条件:“我要的不多,你娶我家娟儿就行。”
这是我早就预料到的情形,可我心中仍是有被人捏住咽喉的不甘和痛苦,所以我问:“吾娟自己是怎么想的?”
我们谈话是在吾家老宅的堂屋里,很快,吾娟就被叫来了。
她手里握着一根白蜡烛照明,烛光照在她的眼睛里,格外地幽深。
她眼神定定地看着我,说:“阿勇哥,我爸人好,又认识很多人,可以帮周叔叔和你。以后我们一家人都会真心对你,你爸就是我另一个爸爸。”
于是我便懂了,这一场威胁我、利诱我的把戏,吾娟知道得清清楚楚。
我对吾老爷子说:“我得读大学,不能太早结婚。”
吾娟比我小三岁,还差一年才到法定结婚年龄。可就算再等一年,我也不想娶她。
吾老爷子沉吟了一会儿,道:“那就等你上完大学。你要是考不上,也最多试三年。”
我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重上高中之后,我没有想太多。可恢复高考的消息一传出,我就在担忧,会不会有人举报我的身份,取消我的考试资格。
毕竟,报考的时候要填政审表,“政治历史清楚”这一条审查标准我就很大概率通不过。
我僵直地站在那儿,心中一会儿惊涛骇浪,一会儿死一般地寂静,拳头攥紧又松开。
最后,眼前只剩下昏黄的烛光下,父亲躺在稻草床上气息奄奄的样子。
我点头应下:“我答应你。”
这就算达成了协议。
吾老爷子笑了笑,一副成竹在胸,早有预料的样子。
这副神情,将我双眼刺得生疼。
可他突然说:“年轻人空口白牙的,没凭没据,咱们得找个见证。”
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难道还准备白纸黑字地把这种事写下来?还是说找个第三方来担保?
我不信他这种老谋深算的人,会留这么大的把柄给我。
不等我细想,吾老爷子道:“我们去祠堂,你在吾家列祖列宗面前起个誓。”
这是我做梦也没想到的一种方式。
宜周,你在吾家村待了这么些日子,大约也感受到了他们对宗族的重视。在三十多年前,这种氛围更甚。
我这辈子唯一一次踏进吾家祠堂,那里面紧密排列的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