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在靠近山坡的一片农田里,蒋宜周又遇见了一群小蝌蚪。
经过一天的曝晒后,农田角落的一小滩积水里挣扎的小蝌蚪比昨天还多。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青蛙生孩子居然可以一次性生这么多,但没道理昨天救了今天不救,蒋宜周蹲到田埂边,按照昨天的办法,一捧捧把还活着的小蝌蚪转移到旁边的小溪里。
但与昨天不同的是,今天他做完这些,洗干净手,抬头就看到了停在路边的吾掠。
显然是在等他。
蒋宜周有点开心,跑过去,问出了昨天就困扰他的问题:“青蛙不是益虫吗,为什么这么多小蝌蚪死了也没人管?”
见他赶上,吾掠就继续往家走,语气很淡:“水稻有不同的灌溉期,现在不需要用水。”
蒋宜周琢磨了会儿,懂了。
蝌蚪之所以会成百地聚集在一小滩水的周围,是因为最近持续高温,农田里的水越来越少,想要它们活,只能等村民们放水灌溉,但现在水稻的生长不需要那么多水,灌溉的话可能把稻子淹死。
蒋宜周有点伤感:“难道就只能看着它们死吗,那明年这儿还会有青蛙吗?”
这问题太没常识,吾掠没什么情绪地说:“农耕才两千多年,青蛙已经生存了几亿年。”
蒋宜周这下发现了,只要他提问,但凡问题不与家庭、周勤勇相关,吾掠基本都会回答。
而且,每一次回答吾掠都像抛出一两条线索,背后的逻辑需要蒋宜周自己去串联。
比如他刚才那两句话的意思绝对是,人家青蛙都活了几亿年,需要你这笨蛋瞎操心?农民种地两千多年都没把青蛙搞灭绝,你难道比农民还聪明?
蒋宜周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他决定大度地向吾掠解释自己的爱心行为:“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还活着的小生命死掉吧,顺手救一下也算功德一件啦。”
前面的吾掠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
迎着晚霞的余晖,他的眼神幽深难辨,蒋宜周有点摸不着头脑。
他哪里说错了?
“死亡是大概率事件,没必要抗拒。”
这说法未免有点无情,蒋宜周忍不住道:“谁生谁死又不是你说了算。”
吾掠居然轻轻点头:“老天说了算。”
扯上老天的说法简直耍流氓,蒋宜周反驳不了,不由有些生气:“那按照你的说法,人活在世上都等死算了,要是把刚才的蝌蚪换成人,大家都别挣扎了,等明天的太阳晒死呗?”
“别人我不知道。”吾掠眼睛看向家的方向,“如果是我的话,晒死和老死没什么区别。”
蒋宜周瞪他:“怎么没区别?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烧成一坛子灰,埋进小盒子里,亲人多伤心多痛苦都没办法再见。”
对他强烈的情绪无动于衷,吾掠表情平静:“早死晚死都会伤心,早点伤心还能早点平复。”
虽然不知道好端端地,怎么就扯到了生死的大话题上,但这话可算真真切切地戳到蒋宜周的逆鳞了!
他脸都涨红了,气急败坏地指着吾掠:“你!你怎么能这么无情,一点都不把死活放在心上?如果老天说你不该活着,难道你真的去死?生命多宝贵,你知道一个病人想求生多难吗?”
吼完之后,他丢下吾掠,大步流星地往前冲。
冲出一大段路后,又气不过地腾腾腾折返回来,在吾掠面前站定,眼睛通红,凶恶地瞪着他:“你就是个傻子,你什么都不懂。”
说完,噔噔噔地跑了。
吾掠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良久,垂下眼睛,继续朝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