樟树像一把撑开的大伞,伸展的树枝是修长的伞骨,亭亭华盖,遮天蔽日,风吹过,树叶窸窸窣窣地摇响,叶缝间投下的阳光也随之跃动。
几人合抱粗的树干下,有好几条手臂粗的根从坚硬的泥土中钻出,弯出一个弧度后,又重新深深地扎回地里。
有人躺在树下,锄头靠树干放着,头枕在凸起的树根上,脸上盖着草编帽,手边放着水壶,正在午休。
炎热的空气中吹来丝丝凉风,四下一片寂静,唯有蝉鸣声响彻午后无边无际的乡野。
蒋宜周跟在吾舅舅身后,一起放轻了脚步。
吾舅舅径直向不远处那幢红墙黄瓦的房子走去。
门口悬挂牌匾的地方空空如也,跨过门槛,里头是个铺满石板砖的干净院子,四周围着一人余高的红墙,院子正中央摆着一尊半人高的紫铜色香炉方鼎,厚厚的香灰里,密密麻麻高低不一地插着烧完只剩下半截的香根。大殿门正对着院门,两边柱子上刷着黑底金字的对联。
这迷信色彩满满的布置让现代人有点心慌,蒋宜周忍不住问:“这是什么庙?”
吾舅舅失笑:“不是庙。是我们吾家的祠堂。”
说话间他们已经跨进了正殿,刹那间一阵凉意扑面而来,乍然脱离热腾腾的户外,蒋宜周险些打了个寒战。
大殿正中央摆着供台,原本应该是放祖宗灵位的地方,现在却什么也没有。倒是前面一张供桌上铺着一块花纹古老繁复但看起来就灰扑扑的绸布,长度垂到地面,桌上一左一右摆着一对红瓷瓶,各插一株塑料做的大荷花,中间的小香炉里幽幽燃着三根线香,最前方依次三个碟子,分别放着苹果、梨和香蕉,水果倒是真的。
蒋宜周眼睛四处搜索,怎么也没找到空调的影子。
所以,为什么这殿里这么凉快?
活了22年,蒋宜周从没到庙里拜过,更没去过别人家祠堂,但神仙和亡灵有什么区别他还是知道的,不禁心里发麻,很是忐忑。
吾舅舅则早就习以为常,甚至惬意地挥手扇了扇风,抬头对一侧的角落里喊道:“吾掠!”
这句是方言,但发音简单,蒋宜周听懂了,立刻朝他视线的方向望过去。
大殿内没开灯,侧墙也没有窗,只有大门口的天光照进来,淡而稀薄,照出殿内隐约的轮廓。
角落斜立着一架长长的木梯,高高地架到房梁上,仔细分辨的话,那上面似乎有团黑影,是由手电筒的光投射出来的,蒋宜周看不清,只能确定手电筒拿在对方手里。
听到声音后,光灭了,是那人关了手电筒。
吾舅舅朝上面招手:“你下来。”
没过一会儿,那木梯轻微地动了,有人踩着横条一级一级地下来。
仿佛日出前的最后一秒,又好似守了一夜的昙花要开,蒋宜周内心雀跃,满怀期待地盯着微微抖动的梯子。
现在下来的就是他哥吗?
他爸和前妻的儿子、与他素未谋面的哥哥?
他先是看到一双赤着的脚,脚底板沾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