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然是三年前离奇死去的新人。
这次的这具死尸,颅骨全是碎的,显然是被砸死的。
柴雨生惊叫着后退,慌不择路地换了个方向继续逃。可是再一撩开祈福带,又见到了新的他忘不掉的面孔。
这个榕树里的迷宫,变成了柴雨生的鬼打墙。
看不见道路,没有任何方向,每走一步都可能跌倒,而提心吊胆掀开祈福牌,却又会看到要他偿命的死尸。
这些面孔,柴雨生三年前见的时候,都是喜气洋洋的,容光焕发或是含羞带怯的,都那么鲜活美丽。可如今再见,却都变成了冤魂厉鬼。
他们的表情如此恐怖,如此冤厉,由或多或少的尸蜡覆盖着的骷髅也生了各种各样的蛆虫。每一个人,都伸长了枯干的手,在向柴雨生索命。
“去死……死……!!”
“偿命……偿命……”
柴雨生跌跌撞撞地向前跑,泪如雨下。撞过去的祈福牌还有祈福带在柴雨生的眼里拉长成残影,和曾经他月老庙里榕树上的那些装饰不谋而合。
三年前,还是堂堂正正被人尊称为“大媒”的柴雨生,突然之间,经手的所有姻缘都离奇死亡。他一日之内就从神庙里的月老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但个中缘由到现在依旧是个谜团。
柴雨生只知道,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与他作对,想要置他于死地。
当时他没死成,是因为祝祜给他托了梦,提点他做了鬼媒人,才让他有力气搬到了离家很远的梅山,在那个没有一个人认识他的地方苟且偷生到现在。
柴雨生的指缝里全都是泪水,眼前模糊一片。
逃命的路上,他来不及、也不再记得给飘带打结了。他只求下一次撩起祈福牌的时候,不要再见到化成鬼的故人。
因为迷失方向,又看不清树根,柴雨生的脑袋上撞出来了好几个包,额角也被祈福牌的边缘划出了血。
他在地上摔了滚了不知道多少次,四肢还有关节布满淤青和擦伤。
他是一只恐惧的无头苍蝇。
又一次被榕树的气根绊倒的时候,柴雨生趴在地上,良久没能爬起来。
他脸朝下半埋在土里,艰难地呼吸着。他伸手一抓,抓到的全是曳地的红飘带。
柴雨生哭着叹气,过了一阵,苦笑起来。
太窘迫不堪了。
柴雨生灰头土脸地跪在地上,眼泪噼里啪啦往下砸。
在灰暗的视野里,他能看到四角都有死尸的靠近。
这些都是曾经被他结缘的亲事害死的人。
柴雨生垂下了头。
疲倦和无助在四肢百骸蔓延。
他不想逃了。
也许三年前他就不该逃,他就应该死在月老庙里,才能勾销那笔冤债。
即使他也无辜,可这些离奇死去的人,能找到的债主也只有他。
这些人,难道不应该讨一个说法吗?难道不无辜吗?
这样算来,他也算不得冤枉。
柴雨生撑起身,看着那些尸体一点一点地走近,那些裸露的、可怖的脚朝自己走来,过了半晌,笑了下。
死在跟月老庙那样相似的场景里,死在一棵榕树下,这一生到此为止也不错。
在最后一刻,柴雨生忽然想到了什么,抬起伤痕累累的手摸到自己胸口——
怀里的那个位置,放着祝祜留给他的血字。
“……大哥。”
柴雨生念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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