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几个能活着出去的,闻堰背着通敌叛国之嫌下了狱,公冶鹤廷本该恨他透顶才是,可这才刚下狱不久,那位九五至尊便不知抽了什么风,大半夜的叫人将陈院判从被窝中扯出来,叫他亲自去为闻堰接上脱臼的右臂。
陈院判是见闻堰昏睡时脸色实在难看,这才擅自为他诊了脉,谁知这一诊,便诊出了绝症。
陈院判真是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闻堰:“你放心,到时本相自有办法保你,你只须按本相所说去做便是。”
陈院判:“……是。”
为闻堰接上脱臼的右臂之后,陈院判便背着药箱离开了,不久后,狱卒送了治风寒的汤药进来,闻堰喝了一口,嫌苦,便将药倒入了身侧的稻草堆中。
公冶鹤廷是翌日入夜后到慎刑司牢狱提审闻堰的。
与其说提审,倒不如说质问更为贴切。
玄色腾蛇金纹长靴停在闻堰面前时,闻堰慢慢睁开了眼,他吃力地抬头望去,只见公冶鹤廷身披玄色大氅,浅茶色长发束于饕餮兽面玉冠之中,公冶鹤廷面色苍白,眼中的血丝似乎比昨日愈加浓郁了许多,红得像要滴血,他望着闻堰徐徐蹲下身来,道。
“闻堰,朕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做……你想要家国安稳,朕便与天阙联姻,娶不爱之人为后;你想要天下安定,朕便亲自御驾出征,冒着生命危险击退突厥……这一切的一切,只要是你想要的,朕都已经拼尽全力去做了,可朕想要的,不过就是你能每日多爱朕一些,能与朕相守白头,可为何只是如此简单的愿望,你都不愿意帮朕实现?……朕甚至可以接受,你将家国天下排在朕的面前,可你呢?在你的心中,朕到底算什么?你用来平定天下的傀儡吗?”
“什么多年的恩爱与痴缠,到底算什么?……”
“整整四个月……朕给你写了那么多封家书,你为何如此心狠,一次也没有给朕回过?”
昏黄的烛火在壁龛中摇曳着,衬得闻堰的脸色似鬼魅一般,他眼尾殷红,望着公冶鹤廷浅笑起来,道:“陛下不是已经知晓真相了吗?微臣正忙着张罗与心上人的婚事,哪里还顾得上回陛下的信。”
“什么家书……不过是陛下一厢情愿罢了。”
昨日公冶鹤廷一时被气昏了头,很多事情都来不及细想,待他反应过来之后,便发觉许多不对之处,当即下令叫人彻夜去查明闻堰与赵翎儿之间的事,得到结果之后,心中便愈发笃定,他与闻堰之间是有误会的。
那么多年的痴缠与恩爱,不可能是假的,闻堰望向他时那充满爱意的眼神,不可能是假的,离别前夕,闻堰躺在他怀中因不舍而流的泪,更不可能是假的,即便是演戏,也不可能演至如此地步。
“你同赵翎儿的婚事,是半个月前才开始筹办的……朕亲自搜遍了你的寝宫,并未搜到你与赵翎儿的书信往来,却在你案桌下的暗格中搜到了朕寄与你的家书,信封整整齐齐地摞在里面,一封都没有少,打开之后,每一封的墨迹上都有几处被水晕开过的痕迹,那是你思念朕之时,落下的泪,对不对?”
公冶鹤廷的目光紧紧盯着闻堰的脸,不肯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你同赵元佐之女成亲,是为了让赵元佐出兵剿灭逆党公冶枕书,根本不是因为心悦于她。”
“你为何不同朕说实话?”
闻堰心口绞痛难忍,面上却是笑得讽刺,道:
“陛下当真如同您口中所言这般对微臣情真意切么?”
“若真如此,这些年,陛下为何在暗地里瓦解微臣的势力,将微臣的势力占为己有?还背着微臣在绵阳囤了三十五万大军……关于此事,微臣就像个傻子一样被陛下蒙在鼓里,生怕哪日公冶忱书突然造反,引得家国动荡,百姓不宁。”
“陛下分明知道微臣每日在担心什么,却任由微臣日日提心吊胆……如此隆恩,微臣着实无福消受。”
“你都知晓?”公冶鹤廷心中一惊,瞳孔骤然缩紧,喃喃道,“你竟然都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