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都想不到,这样一个整日朝他笑脸相对的人,竟在背地里暗自腐朽。
而闻堰,竟连半个字,都没有向他泄露过。
太医院院判不知公冶鹤廷心中已然翻起惊涛骇浪,继续说道:“丞相大人上月召臣去诊脉之时,胃中便已开始溃烂出血,此次竟是愈发严重了,按理说照臣那方子按时服药的话,应当不会恶化才对……今日微臣将这剂治胃疾的方子换了一味药引,药性比先前的那剂更猛了些,所以必须在膳后服用,否则会适得其反,使胃疾更加严重……”
公鹤冶廷蓦地扭头,双目赤红,面色阴沉地盯着太医院院判:“你早就知道丞相疾病缠身之事?为何不告诉朕?”
太医院院判吓了一跳,没想到公鹤冶廷会突然发难,他当即白着脸跪了下去,头‘咚’得一声磕在地上,颤颤巍巍道:“陛下息怒……丞相大人几乎每日都同陛下在一起处理政事,此乃宫中人尽皆知之事,微臣以为陛下早就知晓丞相大人的身体状况,所以才未及时禀报,实属微臣失职,微臣知错,还望陛下恕罪……”
此事其实怪不得太医院院判,每次闻堰身子抱恙,都是趁公冶鹤廷不在时,回到自己的寝宫单独召见太医为自己诊脉的,且每次诊脉过后,都会嘱咐太医莫要对外声张。
闻堰身为大胤的肱骨之臣,不仅是一朝丞相,还是先帝钦定的摄政王,在公冶鹤廷的皇位没有坐稳之前,他身子常年抱恙之事若是传出去,一旦被有心之人捕风捉影,极有可能引起朝局动荡。
所以太医院在默认公冶鹤廷已经知晓这件事的情况下,除非公冶鹤廷亲自问起,他们对外守口如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要怪,便怪他自己……对闻堰的反常视而不见,不曾对他多几分关心……
公冶鹤廷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怒意已经平息,帝王威仪不减:“起身吧。”
“自明日起,每日酉时至行云宫为丞相大人诊脉,且每次诊脉之后,都要将其的身体状况如实禀报于朕,直至丞相大人康复为止。”
“若胆敢于此事上有丝毫懈怠和隐瞒,一旦被朕发现,你一家老小,提头来见。”
那道冰冷的目光落在太医院院判身上时,叫他控制不住地瑟缩了一下,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好在那九五至尊今日并没有要为难他的意思,太医院院判连气都不敢多喘,小心翼翼地起身退出去,满身冷汗地回太医院去抓药了。
遥想当年新帝登基之时,话说不利索,不识字,也不识礼数,帝王威严自是一点都没有的,虽生得人高马大,却满身孩子气,喜怒都在脸上,如同动物一般,爱是爱,恨是恨,要人哄着,顺着,才愿意活下去。
其实也不过才短短两年多过去,竟便换了个人似的……当真是权势弄人、权势弄人啊,皇权在手,不仅可以肆意操控他人,也可以彻底改变自己。
殿门被人从外合上,公冶鹤廷于床沿坐下,抬手触上闻堰凹陷下去的苍白脸颊,眼中露出难掩的痛色。
除去在面对闻堰,以及有关于闻堰的事以外,大部分时候他都可以做到如同闻堰所传授的为君之道那般,喜怒不形于色。
闻堰教他,为君者,一旦情绪外露,便极可能会被臣子揣摩出心中所想,从而操纵和左右他身为帝王的决策。
今日在朝堂之上,哪怕言官劝诫他选妃纳后的唾沫星子都要溅到他脸上了,他都可以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言辞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