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赫连冒要是死了,所有谋划不都成了空谈。
他刚踌躇着想出声,陈涿抬目冷冷睨他一眼,眸光意味明显,惊得他连忙低下脑袋,再不敢多出一言。
南枝却像是听不到般,抽出匕首,再次猛然刺入他的胸口,鲜血横流了满地。
赫连冒痛骂的声音渐渐小了,化作成了一道小小的呜咽,最后彻底消失,可那道匕首仍在重复刺入,抽出。
陈涿走上前,轻轻握住南枝浸满鲜血的手,安抚道:“南枝,他死了,你已经给昭音报仇了。”
南枝眼睫颤了下,垂目终于看清了自己满手的鲜红,指节一抖,那匕首摔落在地,眼里终于看得清别人,她再也撑不住,骤然昏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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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关苦战,众人皆知匈奴王身边来了一谋士,神机妙算,事事抢占先机,却是个中原书生的模样。消息不胫而走,其身份慢慢传入了京中。
国公府里堂内来了一群不速客,皆是王家族老,此番带着族谱到了国公府,面上都是严肃冷色,颇有威严地坐在了上首。
王凝欢的肚子已极明显地隆起,她被丫鬟搀扶着走进了堂内,先抬目看了眼下首的王国公,便垂目道:“各位叔叔伯伯,今日怎地这般好兴致,齐聚在了国公府?我如今身子重,若有何不妥当的地方,先在给各位长辈们赔罪。”
其中一白发白须的老者抬目,他正是王家族中名望辈分最高的,拿起茶具一摔,质问道:“你罔顾礼法,招赘在先,竟还妄图承了王家爵位,如今引狼入室,所招赘婿如今竟成了蛮族叛徒!此等重罪,你竟还有脸面站在这!”
岑言的身份虽未得确定,但京中传得沸沸扬扬,人人都暗中戳王家的脊梁骨,尤其是她和她腹中的孩子。王凝欢这段时日听多了闲言碎语,脸颊只白了白,很快就定下心神,笑道:“叔公在哪听的谣言,岑言怎可能是什么蛮族叛徒,他分明是回乡探亲了,叔公若不信,我这儿还有他留下的信。”说着,就要使唤丫鬟将信取来。
王叔公冷哼一声:“不用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今日我们带了族谱过来,不是为了质问你,而是要救你。你怀胎数月,终究算是王家子嗣,如若所生为子,王家上下帮着遮掩些,就记作是你弟弟王琮与妾所生,往后还能保他一命,而你就去乡下庄子里住下,莫要再回京,莫要再见他一面。若生的是女儿……”他没再说下去,拿起茶水喝了一口。
王凝欢身形一晃,撑在丫鬟身上借力才稳住,转而看向王国公道:“父亲,您是如何想的?”
王国公并未看她一眼,起先他应允凝欢选婿,本就是因王琮身死,一时心软,又因他膝下那三个庶子,老大蠢笨如猪,难堪大任,老二风流成性,迟早死在女人身上,老三……呵,全然是和王琮一样的草包废物,三个靠着他们的娘走到如今,细细一究,全都不成气。
这一回首才发现,他在朝堂兢兢业业数年,竟没人可继,因而才将纵容凝欢留在国公府中,为其择一样样出彩的夫婿,盼着能诞下一天资不错的孩子,谁料出了这样的幺蛾子,自是要弃车保帅,以王家前途为首。
他终于出了声道:“叔公说得在理,凝欢,你和孩子保命要紧。”
王凝欢看着他的神色,心里也明白了七八分,沉了一口气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抛弃自己的孩子,更不会让它做了那王琮之子。你们若容不下我,大可将我赶出王家。”
王国公拧眉,语气不悦道:“凝欢,长辈在此,你怎可如此无礼?”
她孤身站在堂中,抬目冷冷看向他们:“长辈无状,我何需守礼?”
“你!”王国公没料到惯常守节懂礼的女儿竟敢当众出言反驳他,一时愠怒,摔了手边茶盏道:“王凝欢,你说什么?!竟敢对我摆出这等脸色,我是你的亲生父亲,你是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