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就是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
刀子不落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的。
什么狗屁的各归其道!没人能管得了他的命运,更别说把他和政务捆在一起相依为命了,于是他逃了,一路从京城逃到了这,却见各地满目疮痍,大旱,流匪,灾民,疫病……他在递上的折子里看到过只言片语,却从未想过朱笔断人命,更没想过担起帝王肩上的半分责任。
风声烈烈。
他垂下眼睫,嘲弄般扯了下唇角。
也许这世上真的人各有命,而他命中注定要做万人敬仰的帝王,享尽天下荣华富贵。在宫里过往尊贵又无聊的一生。
毕竟世事是常不遂人愿的。
不过若是表兄今日再答。
他想,他应是依旧会答,各归其道。
走出一片密林,大路平坦。
那几匹马停到了他身边,首领沉眸看他道:“昨夜你说,给你两包药就跟我们回京,是真的吗?”
颜明砚抬起头看向他们道:“我都来了这处,自是会跟你们回去。”
首领松了口气,总算找到了其中一人,回去应是也能交差。
很快,一阵阵沉闷蹄声响起,扫起满地尘土,径直往京城而去。
*
暨郡处于北境,地小物稀,人丁寥落,年年只有边关内外的商队会在这暂时歇脚,旁的便再很少见到什么外来客。
此刻城门处,一商队正收拾着货物,这三人身形高大,面带凶气,虽穿着中原衣饰,说话间却带着点匈奴口音,不过此地像他们这样流于两地,口音奇怪的商队有很多,倒也不出奇。
三人手中收拾着东西,余光却扫到了昭音带着南枝往城中去。
他们看得眉心一跳,互相对视几眼,低声道:“是不是?”
“长得这般像,又和那郡主走得这般亲近,除了她还能是谁?”
一人忍不住道:“正愁着没处寻人呢,居然一出来就碰上了!你们在这继续盯着,等我回去将这喜讯禀告给褚公子,让他增派些人过来,到时抓了陈涿的夫人,再夺了暨郡,直接一箭双雕。往后中原也不过就是囊中之物了!”
三人将那几个箱笼打开,上面放着是一罐罐葡萄酒,醇香浓厚,可略微扒开底下那层稻草,就能窥见几道折射而过的刀剑寒光。
一人粗略数了下,便道:“加上先前送来的那车,差不多了。”
暨郡地方贫瘠,常年有边关大军护佑,安稳日子过惯了,加之郡内穷得叮当响,没什么值钱的珍宝,将这地方强行抢占了都觉费力费人费时,根本不会有人将心思动到这上面,便没养多少兵士,住着的也都是些老弱妇孺。
单单是这些,他们都觉得是褚长公子远远高估了这破地方。
待清点完毕,三人分开行动,只分出一人回去报信,另两人推着满车酒水,身形很快隐没在了巷子口。
*
春寒未褪,月光似在地上铺了一层无形的霜。
一片寂静,陈涿卧于塌上,五官清隽,额间却冒出了细密的冷汗,忽地胸口一阵紧缩般的骤痛,他蓦地掀起了眼帘,气息微乱。
尚还不到三更,却再没睡意。
他直接起身下榻,掀起帐门走了出去,一阵料峭的寒风吹在他的面上,渗到骨头缝里,梦中那阵绝望感才渐渐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