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宜说到最后,见眼前这个孩子脸色变得惨白,心下也有不忍,但为了自己的孩子,他不能不做绝情之人,也不能不逼着她,将这些无法做到的事,一字一句写到信里。
两人间多了一人,怎么会只是多一双筷子?
一夫二妻,难免争宠夺爱,分出去的爱意再是稀薄,也与从前不同了。
多出来的那个人,便像是一根刺,时时刻刻提醒着两人,彼此不再独属。
更别说以后还会有孩子。
孩子也要互相争夺父亲的宠爱。
他想到了,薛明英也想到了。
这一瞬间,她在上京听过的内宅妻妾之事,就那样浮现在眼前,生动如画。
她顿了一顿,眼睫一颤后,却答得痛快。
“好。”
不论日后如何,他的性命要紧。
比那些将来可能会有的嫌隙龌龊,重要得多,也比看不见摸不着的缥缈情意,重要得多。
“纸笔在何处,我来写。”她拢起的指尖在眼下悄然拂过,抬起头后,整个人透着股决然。
毋庸置疑,他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不许写!”
门外突然传来动静,薛玉净闯了进来,夺过她手里的笔,丢到了地上,看着摇摇欲坠的她,眼眶立马红了一圈,握住了她两只手,不住摇着头道:“阿英,这封信不能写,若是真让那个人入了门,我怎么对得起你,对得起你母亲,当初是我要你嫁来岭南的,还没过两年,就让你受这样的委屈……你回房里去,二姨和姨夫来想法子,今夜的事你就当不知道,你去睡下,好好睡一觉,明日就没事了……”
“夫人”,崔宜搂住了她的肩膀,打断她的话,眼圈也有些发红,“若有其他办法,我何至于要逼着阿英写这封信?”
“崔宜,你也知道你在逼她!”薛玉净狠狠推开了他的手臂,神色激动,看着他眼中泪意闪动,哽咽道,“你不是不知道,阿姐就阿英一个女儿,好不容易两个孩子慢慢将日子过起来了,你要我眼睁睁看着她把这封信写出来,送到延昭手里,让延昭再娶新人……”
崔宜用指腹抹去她的泪花,眼中因痛而生的红意不比她的少,“夫人,我和你只有延昭这一个孩子,我不能失去他,你也不能。先妥协,等他安然无恙归来,其余的事再说,可好?”
“二姨”,薛明英叫了一声,看向她时,望着她与母亲相似的面容,心底的委屈冷不丁便冒了出来,眼里泪光闪了闪,用力压了下去。
别急着委屈,她道。
有更重要的事还没做。
于是试着笑了笑,“我知道你待我好,这就够了。但姨夫说得没错,这封信我该写,还应当马上就写,写完了送到土司府,让哥哥看了应下婚事,求他尽快完婚。”
“除了哥哥的性命,旁的都是小事。”
“不足一提的……小事。”
她说到最后,已是声音低得叫人听不见,蹲下身,捡起了那支被丢在地上的笔,握得指骨发疼。
写信时,她好像不是自己了,仿佛隔了什么东西,亲眼看着自己在写,一字一字写得认真。
“哥哥,你的性命于我而言,才是天底下最不可或缺之物。”
她写下最后一句时,笔下颤了颤,墨迹染了一团在纸上,整个人跌坐在了扶手椅间,神情恍惚。
看着这张纸被收走时,眼前闪过个画面。
是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