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暗火

路西安静静坐在将熄的火堆前，唇角轻抿，带着一抹自嘲丶一丝苦涩。米洛的话像一双安慰的手，轻轻抚过他的胸口，却又像毫不留情的一巴掌，在他脸上留下火辣的灼痛。

他被肯定了，也被否定了。

瞳眸映着残馀的火光，王子目光微动，见米洛回到营地，脚步虚浮，几乎倚在凯尔身上，脸色惨白，头上白金羽随着脚步一颤一晃，摇摇欲坠。

王子皱眉，起身上前问道：「这是怎麽了？」

「少爷身体不适，得先行回府休养。」凯尔恭谨行礼，声音低沉：「或许吃了太多辣子……」

「与那无关。」米洛反驳，却有气无力，捂着灼热的胃部轻喘：「只是……一点疼而已。」

路西安注视着他，那双原本被辣气熏红的唇还肿着，此刻失了血色，额前细汗密布，却不再热气蒸腾，反像是痛楚渗出的寒潮。

王子沉吟片刻，说道：「这里离前方木屋不远，不如先去那边歇息。」不待主仆二人说话，转头吩咐亲随：「带米洛少爷上马车，叫医官看看。另外派人先去木屋准备，添火，备上热水。」

如此妥善安排，两人也不好推辞，便跟随引导登上王子马车。医官也赶来随侍，米洛吞了几颗药片，稍感缓和，靠在车窗边，随着车身颠簸，眼皮渐渐合上。

木屋位於营地东侧，依山傍林，木雕精细，漆面发亮。窗牖半掩，兽皮铺地，银烛摆件样样精美，沙发挂毯皆是上等质料。

屋内壁炉早已燃起，松脂在火焰里噼啪作响，火光摇曳，在墙上映出柔影。暖气里带着乾燥的松木香与淡淡香脂味，令人一踏入便身心放松。

这座皇家猎场专供休憩的木屋，房间不多，但一应俱全，舒适温馨，不失华贵。

米洛此时已经好上许多，只是倦怠乏力，步入卧室，看见一张铺了厚毛毡的大软床，顿觉四肢发软，索性趴了上去，微微侧脸，金发散落在枕边。

「歇一会吧。」王子走近，语气柔和，正欲坐到床畔，却见凯尔已上前一步，俐落地替少爷脱下外套鞋袜。

路西安手指微顿，自觉有些冒昧，收回步子，转身对侍从问道：「医官看过了吗？」

「看过了。」侍从未答，米洛已经说话，他抬起手掌微晃，脑袋却深陷在枕头里，不曾抬头，语调慵懒的黏糊：「我没事，让我躺一会就好。」

见他那懒散的模样，也不知是病了还是困了。王子心下稍安，又觉得好笑，说道：「行，你躺吧。」

路西安正欲退出，见凯尔端来铜盆，半跪到少爷身侧，动作细致的给他散开发丝，将那枚白金羽毛摘下，小心的放在一旁小桌上。

铜盆里热气腾升。凯尔拧乾了毛巾，替少爷拭去额上的薄汗，又沿着鬓角和颈侧轻轻擦拭。

路西安心念一动，说道：「今晚留宿在此，你躺多久都成。」说罢又转头吩咐下去。

凯尔神情为顿，动作不显。米洛倒是不置可否，只是抱过被子，蹭了蹭枕头，遁入梦乡。

米洛睡得熟，却又不甚安稳。风吹树摇，虫鸣鸟叫，脚步踏过木地板的喀喀声，马鼻喷气的咕噜声，人言低语，篝火劈啪。间或感觉发梢拂动，像风吹过，也像指尖轻抚。

迷迷糊糊间，鼻间渗进一缕香气，少爷不曾睁眼，喃喃似梦：「什麽味道？」

凯尔坐在一侧椅子上看书，抬头细闻，而後轻轻凑近，俯在少爷耳边轻语，轻的仅馀气声：「雉鸡汤丶炖鹧鸪，他们正在准备晚膳。」

「唔……」米洛皱了皱鼻子，声音软软的：「不是才刚吃过吗……又要吃……」

「已是傍晚了。」指尖拂过少爷的额前乱发，低声呢喃：「时间尚早，少爷可以起来走走，或是躺着和您说说话。」

米洛摇摇头，不再动弹，似乎睡去，又忽然开口，声音糊成一团：「我讨厌鹧鸪……」

此时外边传一阵响动，接着有人低声交谈，隔着木板听着真切，但不清晰，好像是路西安不知跟谁在说什麽，米洛蹙眉问道：「他们在说什麽？」

凯尔侧耳细听，片刻後，嘴角一勾，泛开不易察觉的冷笑。

他瞥了一眼门框，放下书本，悄声解了鞋，轻轻爬上床，掩进被子里耳语：「是殿下吩咐，让人给您备上蒸苹果丶蔬菜泥和燕麦粥。」

「什麽鬼东西，那些是人吃的吗？」米洛微侧过头，声音带着睡意的沙哑，身体却自然地往热源靠去。仍未睁眼，抬手软绵绵地往男人胸口捶去一拳：「都怪你，说我身体不适，让我吃那种东西。」

「您确实身体不适……」凯尔顺势握住，掬起少年的手放到唇间，嗅闻似的亲吻着手背。「况且如若不说，您晚间又要吃更多辣了。」

「我就爱吃……」米洛轻哼一声，才抽回手，又被男人搂入怀中，大手钻入衣摆，沿着腰线滑上背脊。少爷这一觉睡得浑身松软，肌肤粉扑扑的透着滚烫，指尖一触便再难离开，细细摩挲着每一寸滑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