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迷人

春雨迷离。

家中气氛沉肃而轻柔。

唯有婴语叽叽喳喳，照样肆无忌惮地到处爬——林顺淇会爬了，自从会爬了，她只要醒着，就几乎没有一刻的清闲，在硕大的别墅里到处爬来爬去，抱起来她也会很快又下到地面上去，继续爬来爬去，碰到什麽东西拦路就扒拉倒。

尽管有保姆随身跟着，却还是好几次差点儿被花瓶之类的东西砸到——苏惠伦开始有点烦她，经常蹲在那里看着她，一脸不解和苦恼。

她说：「我妈妈讲，我小时候特别乖，她就一点都不像我！」

相比之下，林顺平就显得异常乖憨，日子也快近了，却是一点都没有要学习爬行的意思，每日里就是吃吃喝喝睡睡。

但林见鹿却异常喜爱自己这个活泼的闺女，时常把她从地上捞起来，抱在怀里，也很愿意自己躺在那里，任由她在自己周边丶乃至身上爬来爬去。

家中仆佣都知道，大太太的母亲故去了，因此抓紧时间预备了一批素雅的窗帘丶床单丶被罩丶沙发巾等等，但陈舒华自己给否了，她说不需要，却反倒是苏惠伦指挥着大家都给换上了，又拉着林见鹿，各种陪她丶帮她纾解情绪。

陈舒华母亲安葬的次日，林见鹿还陪着陈舒华一起，去了一趟她的家里，讨论她爸爸接下来的生活——有个关隘，陈舒华莫说嫁人，就算是给人做没名没分的情人，也不是不可以把自己的老父亲接过去一起住，但她的家里，除了自己男人，还有一个姐妹，这就有些生活上的不便了。

所以要商量一下，看老爷子有什麽打算。

不过老爷子自己却压根儿不打算打扰女儿的生活。

老太太故去，家里就只剩下老爷子一个人，他才刚六十六岁，身体不错，自己买菜丶做饭，都完全不成问题，甚至笑呵呵地说，自己车技不错，远途也可以开车去，完全不用为自己的生活担心——给林见鹿的感觉，好像陈舒华妈妈那样一个强势的人的故去，反倒让老爷子松了绑似的。

嗯……最终陈舒华同意了自己爸爸独自生活，但表示会每周带着佣人过来，给这边家里打扫卫生，老爷子也笑呵呵地同意了。

老头儿甚至还饶有兴趣地问林见鹿，说报纸上写，最近还在热播丶重播的《苍天有泪》，是你跟琼遥一起投资拍摄的，是不是真的？

林见鹿告诉他不是，那是琼遥跟内地的湘南台合拍的，但自己跟琼遥也有合作，估计会在暑假里播，是一部古装戏，叫《还珠格格》，而且《苍天有泪》的女主角，在《还珠格格》里也演了双女主之一。

又大体讲了讲故事，老头儿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表示到时候一定要看看。

总之，老爷子情绪稳定。

不管怎麽说，陈舒华自己虽然伤心欲绝，却到底还是盼着自己的爸爸不要再悲伤过度伤了身体的——但她自己，就的确是有些伤了神了。

连日惊悸，半夜常做噩梦，不是在梦中被吓醒，就是不知不觉在梦里哭起来——林见鹿睡觉一向很沉，但最近也是下意识地不敢安睡，有时候是他，有时候是苏惠伦，察觉到陈舒华不太对，两个人就抱着她柔声安抚。

终于，林见鹿提议，要不一起去港港小住一段时间吧，散散心。

犹豫再三，陈舒华同意了。

于是预备大包小包的行李，订包机，四月十六日，林见鹿带着自己的两位太太丶一双儿女，外加几个佣人一起，飞去了港港。临行前，陈舒华一再叮嘱管家，务必每三天过去自己爸爸那边一趟，看他有什麽需要人帮忙做的。

倒也有些神奇，到港港的当晚，她竟忽然一下子睡了一个踏踏实实的觉。

许是换了风土，又许是连日疲累不安丶迭加伤心过度，使得她心神大耗，却偏偏又自己走不出来，现在有件不相干的事情打扰一下丶分分神，她忙着操心要给孩子带上各种东西之类，等到了港港，反倒是一下子找到了安睡的密钥。

这一觉睡下去，甚至连林见鹿早起锻炼，她都毫无察觉。

等她吃早饭一直等到八点多，她都没起，眼看八点半，林见鹿这才小心地推门进去，却见她倒是已经醒了，正呆呆地坐在床头，窗帘是半拉开的，她似是正盯着窗外的海天一色发呆，整个人看上去，都木木的。

忽然被脚步声惊醒，她僵硬地回头，看见是自己男人，倒是忽然露出一点羞涩的笑容，「我睡好沉，你跟惠伦起床，我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林见鹿从另一边上了床，她马上第一时间就依偎过来，挤进林见鹿怀里，而林见鹿也只是默默地抱紧她，不说话。

过了好一阵子，她才开口，「不知道为什麽，一觉睡醒，就感觉一切都像是过去了很久似的，好像妈妈已经离开我很久了……」

事实上的确是很久了。

自林见鹿96年春天去湾湾，俩人认识，到冬天就已经同居，事实上，陈舒华之前的三十多年，都毫无疑问是几乎从来不曾离开过自己的妈妈的，但最近这一年多，她的心神先是放到林见鹿身上，后来又放到林顺平身上，其实生活中是久已离开了妈妈的，只是在那个时候，她自己懵然不觉罢了。

不过此时遥想，的确，如果没有自己，如果没有生下一个孩子，陪伴了她前半生，事实上也掌控了她前半生的妈妈一旦去世，带给她的打击，很可能是毁灭性的，说不定就真的会让她整个下半生都很难走出来。

「嗯，的确已经过去了，可以怀念她，但不必再非要为此伤心了，我们活着的人，总是要继续活下去的，你还有爸爸，有老公，有孩子，而且，还有惠伦陪着你，她最近一直都好担心你，我一直催她回去自己睡，她都不肯……」

「嗯。」

说话的工夫，某位小太太已经推开门，探了脑袋进来，然后才整个身子都蹦进来，「呀，笑起来了，心情好点了？」

陈舒华笑得很温柔，微微地偏了下脑袋，「嗯。睡得很好，心情就好像是一下子变好了许多。」

于是苏惠伦走进来，挤到她那一边去，陈舒华顺势抱住她，姐妹俩脑袋挨着脑袋，虽无言却叫人颇觉温馨的一刻——然而，短短十几秒钟之后，苏惠伦忽然挺了挺上身，凑过去，在陈舒华嘴上亲了一下，陈舒华诧异地看她，她说：「这边出海好方便，要不要租条船，出去玩一天？」

陈舒华闻言想了想，忽然一下子通灵剔透，笑着，伸手抓了抓她的胸口，回头看一眼身后的林见鹿，然后笑着问她：「你是馋了吧？」——苏惠伦哈哈大笑。

…………

下午，半山别墅。

大书房里开着窗，微风挟裹着清新的丶微微带了些海腥的气息，不断地吹拂着窗口的白色纱帘，阳光透过硕大的玻璃窗，无遮无拦地照进来。

林见鹿坐在房间里新增的电脑桌前，面对着一台14寸的大屁股显示器，手指在键盘上迅速地敲打——嗯，熟练了一下，就还行，主要是写个大纲，全是乾货不用灌水，所以预计三千字搞定，但不得不说，智能ABC汉字输入这个软体，尽管已经推出好几年了，但比起后世的搜狗，它是真的不好用啊。

也就是勉强把活干出来吧！

蔡重信代表林见鹿，跟亚视的另外两家小股东进行了初步接触，效果还不错，至少两家都同意卖——就当下这个经济大环境，林见鹿提出的推动数码化，一下子就要拿出五六亿港币的现金，尽管他们都是小股东，大家按持股比例出钱，他们每家需要出的钱都是一亿不到，但那也很多了。

要是搁在1996年，这点钱，说不定他们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就甩出来了，可现在就不行，强如港港首富李兆吉，都需要卖楼纾困了。

偏偏林见鹿个人持股高达67.08%，超过绝对控股线，他们作为小股东，要麽跟着出钱，要麽就只能放任林见鹿自己投进去一大笔，从而进一步摊薄他们的持股——本来就只是一点小生意，本来就没有什麽话语权，混迹港港商界多年的人，大多拿得起放得下，既然自己无心搅局，不如放人一马，结个善缘。

而且一旦股权出手，还能又带来一笔活钱。

于是，就谈呗。

都是豪商，甚至都是当年见过枪丶经过血的人物，没那麽多斤斤计较，我愿意卖给你，你的价码只要给个大差不离，不欺负人，差不多也就卖了。

之前林柏欣限于困局，被迫出售股份，大概是给亚视卖出了一个十亿四千多万港币的估值，李兆吉很爽快，自称「不占小朋友便宜」，所以他手里的14.92%的股权，要了个大差不离的价格，1.6亿港币就卖。

但查家那边就稍微嘴硬，他家持股18.5%，目前谈到了2.2亿，差不多是给亚视做了12亿左右的估值——这个肯定不行。

不是说林见鹿不舍得这点钱，而是两笔交易几乎同时走，没道理谁嘴硬就多给人家钱，那个乐意把股权卖给你丶助你成功的，反倒要吃亏。

蔡重信目前的谈判思路是，按照11亿港币的估值，跟查家再谈第二轮。

谈成了，就两家都按照这个估值给钱。

问题不大。

查家在大屿山铺开的那一摊子，说是旅游地产，其实就是偏远丶交通不便，因此基本上完美错过了港港近二十年来的历次地产涨价大潮，等到去年金融危机一发，据说他家的资金炼，也是随时都有断裂的风险。

别看嘴硬，其实内里很虚。

11亿的估值，估计他家最终能接受。

那麽，一旦把这两家手里的股份都收回来，亚视就是独资公司了，接下来，林见鹿的五六个亿港币的钱，就会砸进去，对整家电视台进行全数码化改革，然后就要力推卫视中心成立，一直到上星，全球播送。

内地的运营资格申请，已经报上去了，肯定需要一个过程，但想来问题不大，那也就是说，接下来亚视一旦上星，在内地也可以接收信号。

到那个时候，亚视就将坐地港港，辐射内地，类比内地省级电视台，却又比内地的电视台多了很多的自由度。

到明年开春，希望能把这些事项都给推进到差不多的程度，那麽到了那个时候，就该拿出一些王牌节目，去抢占内地的收视率了——在港港打TVB，反倒是顺手的事情。林见鹿一直以来的目标，也不是跟TVB死磕港港这一点市场。

所以……《超级女声》吧。

港港的选秀节目历史，有很长了，最出名的，当然是TVB的港港小姐选美，以及后续亚视为了跟TVB打对台，推出的亚洲小姐选美，港港现如今的电影丶电视剧里的众多美艳的身影，诸如李佳欣丶张蔓玉丶袁泳仪等等，都是从这种选美里脱颖而出的，到现在成了港港影视界的中流砥柱。

音乐类的选秀，也一直都有，从六七十年代开始，就一直都在络绎不绝地推出新人歌手——别人不用说，周惠敏就是这麽被选出来的。

但之于这个时代来说，《超级女声》的众多创新玩法，依然足以形成一种原子弹爆炸级别的效果——之前港港音乐类选拔新人，是真的奔着认真选拔好声音丶好唱功的角度去的，专家说了算，普通观众也就看个热闹，但《超级女声》不同，它是真的把全民都给发动起来了，大家一起参与到这场盛大的选秀里。

如果说港港，乃至全球很多地方的歌手选拔节目，都是选秀1.0，那麽到了《超级女声》这个玩法，就等于是直接蹦到了2.0，而即便是到了再后来的《中国好声音》，其实也不算上到3.0了，充其量算2.5的级别。

所以，《超级女声》很有搞头。

拟个大纲，说清楚要点，然后丢给林清霞，让她抽调精英组个小团队，把这份大纲细化一下，再然后，自己玩不行，第一把，还是要拉上内地的兄弟台一起，比如首都台，再比如湘南台，大家一起搞，到时候三台联动。

一方面，降低未来的东方卫视进入内地的惊讶感，体位会更丝滑一点，就算大便宜让对方给占了，也无所谓，因为港港市场，他们还是进不来的。二来，说白了还是分摊资金投入的风险，另外在内地也多很多帮手，反正版权在自己手里，到时候给他们的，也只是播放权，能够按照出资比例给他们分钱，就算很良心了。

总之，要好好搞一下。

让林清霞亲自挂名担任制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