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弘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血迹,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董仲舒,摇摇头道:「无妨。」
他侍奉了大汉四代君主,水里进,火里出,坐镇中央,外省民间闯荡出来的铁骨头丶硬汉子,长安几进几出,数场暴雨都不能奈他分毫,还怕这点血把自己淋了?
陈莫正想呼喊医者,却见董仲舒独自挣扎着坐了起来,不由得大为震撼。
别的不说,至少恩师那代人的心性要高于他们,陈莫摸着心口,自问被人指着鼻子骂到这种地步,估计气也气死了。
这份养气功夫,且学呢。
董仲舒逐渐稳住了心神丶身体,如果不看被鲜血染红的胡须的话,风采依旧O
「师丶师兄至此,不是为了专门骂我一顿吧?」董仲舒木然道。
怒骂丶训斥,他能记住多少,或者改变多少,其实没有太多的意义,恢复了师门的称呼,温和的语气,不为别的,只想公孙弘快些离开。
激情过后,是深深地劳累,公孙弘喘着粗气,说道:「君上要登基了。」
董仲舒还是愣怔了下。
他没有想到,陛下妥协的会这麽早,太子登基,也就意味着他的死期。
再有,没有逆转太子,便代表了儒家会陷入几十年丶数百年的黑暗时代。
哪怕就此而终,也不是不可能。
人死丶道消。
这天底下还有比这更悲哀的事吗?
哀莫大于心死,公孙弘敏感地感受到牢中死气骤生,但与他身上的那种将死之气截然不同。
春秋与哀哉的分别。
「你的弟子吕步舒,我已经放其西行,生死之事,皆看天命。」公孙弘继续道。
同门一场,他不可能真的看着董氏一门绝亡,陛下决定禅位,代表着一切与太子势力敌对的势力或存在,自此失去了所有法理和生存的可能。
吕步舒在此前几次天家风波中,没少上蹿下跳,一旦太子登基,绝对会有急于进步的人清算。
赶在这些发生之前,公孙弘将之送出了长安,河西走廊被宛君霍去病彻底扫清,西行遇到危险的可能不大,只要不作死就不会死。
至于进入西域或者更西的地方,吕步舒的死活,就看自己了。
「多谢师兄。」董仲舒将死的心多了丝慰籍。
以吕步舒的学识丶能力,很难继承他的学问,但都到这时候了,有总比没有好。
「师兄有什麽想要我做的?」董仲舒接着道。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这麽轻松,甚至不必客套,公孙弘没有隐瞒,「师弟,朝廷改制,你应该知道了。」
「知道。」
「皇权巅峰。」
「今夜过后,君上会收回刑德二柄。」
「你的主意?」
「或许吧。」
公孙弘模棱两可回答道。
董仲舒怔怔地望着公孙弘,似乎明白了什麽,「看来,我们都小看了太子啊」
。
「你的学识,在我之上,请你找出当今朝廷的弊病,如果可能,给出解决办法。」公孙弘发自内心道。
董仲舒沉默良久,「我是什麽刑罚?」
公孙弘转身看向陈莫,陈莫没有隐瞒,「五马分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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