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至此,他握紧了玉盒,放弃了挣扎,任由冰冷的水浸入他的骨髓中。像是有心报复一般,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般任性。
他没能死的成。
这原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已有无数次了,无数次的投毒暗害,无论旁的人有多通天的本事,却终究没办法在孝敏皇后的手下夺了他的性命。
他终归还是北齐太子,这条命终归还是有用的。
被人从太液池里捞出来的时候元均浑身发抖,整个人和水鬼无异,青白一张脸。无双殿的嬷嬷和内宦都来了,他们商议着该向谁禀报。
若是上呈圣人,会不会落得一个罪名?毕竟今夜皇帝刚得了心尖上的宠儿;若是报了皇后,会不会凭空揽了一番数落和罪名?迁怒于他们这些人看顾不当。一番商议,这些人都怨恨这个阴郁还总爱惹事的太子,竟不免阴毒地想着,若是他真的死了,或许他们还能得个清净再觅佳主。
元均被送回了无双殿,煎了几幅矜贵药,无数备下的医倌把脉诊断,方子单子开的满天飞。他就只是怔怔地看着帷幔上的山河图,麻木地连眼泪都不流。
到了深夜,鬼怪消退,他终于得了安宁。
狻猊香炉里的瑞脑香缓慢地燃着,寸缕丝雾弥漫,他目中便不甚清明,像是被魇着了。数千小金人击鼓嗡鸣,刀枪剑戟之声此起彼伏响起,像是要刺破他的头颅冲破禁锢,一声声的逼问着他。元均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睁大眼睛,一口呼吸卡在喉咙里,竟完全吐纳不出。
母亲、父亲、舅舅、堂弟......那样多的人,谁能来救他一救?又或是他这样坏心肠的人,本不配有人来相救。
“太子,太子——”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元均双目充血,迷怔似地看向殿内,找寻着那声音的出处。
有一少年执着灯盏,披衣而来,隐于夜色中。他半跪于他榻边,一遍遍地喊他。元均觉得鼻子一酸,竟疯魔了似的翻身而下,趁着病里的任性和肆意,攥着他的腕便与他扭打起来。少年并不还手,只是静默着承受着元均无缘无故的怒气和撒泼。
那些话都是不对的,他也要哄着抱着,他其实就是个劣孩儿,得不到好,便积郁在心,不讲道理、不要教导。
“好了,太子……我总在这儿的。”
谢琅终究是年长他几岁、性子又沉稳,饶是脖子上被挠了好几道红痕也面不改色,他逾矩握住了太子的双腕,“太子是病了么?身上这样烫......”
因他这般温柔之语,虽不知真假,元均眼中却渐渐起了水雾,心腔里又疼又无力,除了无助和愤怒之外,更多的是难以名状的恐惧。
昏暗的无双殿内,谢琅轻声道:“夜里温习课业,听到侍人传报,说太子又不好了。”“你对所有人都这样吗?”元均脑子糊涂,竟问了平日不会问的傻话。
他晓得这种问话下的无数回答。每一种回答都对接着无穷尽的深意,皆为贪图。
谢琅静静想了一会儿,回话道:“琅家中有一幼弟,与太子同岁,因而看待太子,与看待自己弟弟无异。”
那话是真的吗?元均想要从他面上的神情去推测、去分析,可是他很害怕,再不敢猜侧、不能生疑了。
谢琅重新将元均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