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他再有什么样的筹码在此刻都不成个数,在这样的逆罪面前,他还能如何?早在十二年前,他以为自己险胜一子,却不想,早就踏进了皇帝设下的圈套,时隔多年,这样的策谋让他根本无力还击。
哲人有言,君使臣,臣事君,君唱臣和,臣跪从君。
竟是如此,竟是如此。
皇帝无声地将漆盒至于李相大人的面前,只掌心大的一个小盒子,瞧着却瘆人至极。李自强压着心中的恐惧,膝行上前,颤着手推开了盒盖。
就在烛火将灭的一瞬间,李自推开了那漆盒,待看到里面的事物时,他的瞳孔下意识地皱缩。李自眉头紧蹙,他瞧着皇帝,皇帝亦冷冷地瞧着他,许许多多的话尽在这无言的一个眼神中。
李自拢了那漆盒至怀中,极好地掩住了。内室残烛融尽,烛泪淌满了整个几案。
第85章 真假
别了陈翛, 李棣在人群中穿行,他自下方飞快地巡视, 不多时便瞧见了母亲和弟弟。他们被人群簇拥着推至一处小酒坊下,当中有不少武侯正在拦堵着四窜的乱民。
李夫人抱着小小的孩子,虽经大乱却并未过分慌张。弟弟尚不知发生了什么, 仍以为大家这样四窜是在逗乐, 咯吱地笑着。李夫人一边拂眼泪,一边拍着他的背,眼睛四处张望,很急切的样子。
李棣没有走过去,他们之间隔了一道长街, 但是他知道母亲是在担心自己。有的时候人的情感并不需要那么多的词句堆砌,他于这一方面确实是笨的,可有时候他也不想那么聪明。
还是笨一些好, 不容易生怨, 有一点爱就会觉得知足。
在确认他们无虞之后, 李棣飞速地迈步上楼, 他跨着悬梯翻身而上, 胡装身形矫健, 迅捷地避开拥挤的楼道,很快就抵达观赏的凤台。并不见皇帝, 父亲也不在,唯有三五个落了单的大臣瑟瑟发抖拥挤在角落里。
李棣俯瞰下方,瞧见了陈翛, 他果然是没有走的。一百零八坊调任的武侯悉数到位,赭衣如同泼墨一般散开,在他的吩咐下动作很快,不多时便听到了荀雀门大门关闭的“轰隆”声。
满天炸裂的铁花也渐渐歇了,长街只剩下形容狼狈的男男女女,四处都充斥着极乐之宴过后的死寂和荒颓。
他测算着先前所见之人远去的方位,果不其然,行至不过百十来步,便在一处偏殿的阁间寻见了一角黄衣。
四爪的蟒,正是东朝。
历经波折寻到了人,李棣心却忽然安静下来,步伐也在不经意间缓慢了。他虽年少离京,可七岁之前的记忆却牢牢刻在他脑海里。在李棠尚未出生之前,他经由父亲教导,一直认为东朝太子才是他的兄弟、君臣一般的兄弟。
他们身上同流着李家的血,这样矜贵的血脉,百年不断,是生生世世的荣光。仔细算起来,虽进宫那么多次,但他太子与他接触很少,唯有当年在小小的马车中,两个大政中如同棋子一般孩子互相瞧着对方,用最无力的话去舔舐伤口。
太子堂哥是个亲和的人,那是他对同龄人的初始印象。此后久久存于脑海里,正因如此,他才会下意识地以为世上之人都会这样的,或许也是因为这样的一个缘故,当年奚州的乞丐才会那样轻易就欺骗了他。
李棣听到自己有些发颤的声音:“太子。”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叫他堂哥。
黑暗之中有人应声而动,一张带着焦急的面孔半明半暗地转向他这边。许是心中不安,他这般举动落在李棣眼中都比寻常慢上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