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局势已定,朝贺官员皆在这宣武门前屏气静待。
朱色大门下分两列立着京兵,得帝旨亲迎的官员却不多。在场官员皆按职位大小前后顺次排开,有藏蓝、朱红、靛青......然而站在最前方的,仅有那抹玄衣,云鹤在衣袖间长唳。
他立在正门之下,面色平静,不似旁边官员等的不耐烦,也没有欣喜雀跃的姿态。
眼见侍人来报,天幕渐暗,已近酉时。现下正值暑热未消,他们俱是一身板正官服,早已热的浑身是汗,但无人敢偷懒歇息,只能在心中怨怪这些壁州的小子们不懂规矩。
宣武门上的京兵三击鼓,正要报时,却见远处卷起一阵灰尘烟雾。京兵站的高,定睛一看,便瞧见了北齐的战旗,他喜报道:“到了!金甲将到了!”下面的官员闻言纷纷敛袍立好,不再多言。
说来也算是件奇事。李氏一族出了当朝皇后,本是最金贵的外戚,当时李棣又是他的独子,可寻常人却从不见他携自家小儿出府。等到那小公子长到七岁,他们才知,李自竟将自家独子送去了壁州那种鸟不拉屎的边境。
李自是出了名的文臣,众人皆当他是老来发痴才会送独子去壁州,却不想,峰回路转,他家那小儿当真就在边境闯出了一片天地。
定宁二百一十五年,也就是四年前,南越举兵来犯,战火一度蔓延到水乡廊州,两方割据,这仗硬生生的打了一年多也没个着落,最后廊州还是被占。廊州向来易守难攻,占了廊州,再之后就是奚州。
边境文牒一股脑八百里加急送往上京郦安,就连皇帝都打算弃了廊州,哪成想那李家儿郎带着谢三子以及一批死士,顺着歌舞杂役混进了敌营,自损八百也要换他一千,第二日天光大亮,李家儿郎倒提着对方敌营主将首级十三具,打马扬尘而归。
至此,方力挽狂澜。
立功加封时,众人才知那夜他杀敌手膀腿臂上尽是伤痕,最深一处,险些伤骨。那把环首刀以及那位金甲小将,因廊州一战成名。
李棣这个名字,成了圣眷渐颓的李家最响的名号和护身符,也连同谢校尉谢三子一起成了郦安女儿向往的梦。
来者将近二百余人,驱马行在最前头的人一身窄袖胡装,束着长发,身后背着一把环首刀。与他并驾齐驱的是个年纪相仿的少年郎,身上穿着相同的简易胡装,两臂上绑着袖箭,腰间亦有长剑,此刻正翻身下马,见人便带笑,神色较之李棣更加飞扬。
李棣勒紧缰绳,高马猛地停住,在原地踏了几个响蹄,他扯下面上遮避黄沙的布巾,只一眼,少年将军的威风便淋漓尽致。
静候在一旁的官员纷纷交头接耳,按理来说,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没人想来沾腥,但碍于郦安的姑娘们迫着自家老爹非要来瞧瞧这小将军,再不情愿也只得提着裤腰带顶着乌纱帽带跟玄衣相共事。
诸位大官本着抢女婿的心态,唾沫星子飞溅,迸到同僚脸上,你推推我、我摸摸你的扒拉着。
李棣今岁刚满十八,骨相正是长开的时候,剑眉星目,轮廓分明。他的容貌是标准上京公子长相,矜贵风流,可骨子里渗出来的与其年纪不相符合的坚毅却使他看上去十分冷硬,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谢曜也扯下布巾,他往人群中瞥了一眼,朝着某个方向十分欢喜的扬了扬眉。站在人群中的红袍谢琅温和的朝着谢曜一笑,笑容里颇有些无奈。
刘成山在随侍的搀扶下缓缓下马,他缓步行至为首那人的方向,作揖道:“陈相安好。”
众人目光聚到玄衣相身上,陈翛淡淡的睨他一眼,回道:“刘公安好。”声音低沉没有语气起伏,却难得的酥麻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