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嗣眉头微蹙,半晌没有言语。
他心里已隐约猜到是谁,只是...真要这般去见一面吗?
此时此刻,他最怕的其实不是杜鸢这位大老爷。
短暂的迟疑过后,他撑着身子从床榻上坐起,沉声道:「我出去一趟,你转告母亲她们,不必为我担忧。」
崔实录连忙点头应下,又追问道:「表哥,如今外面局势仍不太平,要不要我叫上几个护卫随你同行?」
「不必了,我还没孱弱到那般地步。」
说罢,王承嗣只想独自静一静,便轻轻推开崔实录,径直朝外走去。
出了崔府,他并未直接赶往白玉桥,反倒绕路去了萧家。
他此行,是特意来见萧家么女一萧清砚。
两人相见,王承嗣拱手含笑道:「前辈,晚辈特来拜会。」
萧清砚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如今这般光景,还叫我前辈?」
说这话时,她眼底流光溢彩。顿悟而归,又曾弃生置之死地,这小子,是真的不一样了!
这般变化,反倒让她越看越顺眼。既然他已然回头,她也乐得放下先前的架子,多几分亲近。
王承嗣抬手挠了挠头,略显局促地笑道:「还是叫前辈稳妥些,我这会儿还不太适应这般光景。」
「哦?那你先前还想着去退婚之事,如今也作罢了?」
萧清砚愈发觉得有趣,故意打趣道。
谁知王承嗣却收起笑意,眼神无比认真地摇头:「不退了,绝不再提退婚的事!」
他这般直勾勾地望着自己,饶是曾经身为北月山主的萧清砚,此刻也不由得有些手足无措。
她微微侧身,避开他的目光,轻咳一声问道:「那你今日特意寻来,是有何事?」
王承嗣这才敛了神色,郑重说道:「那位老爷,已然帮我们断开了因果。往后,我们该是彻底安全了。」
比起全然不知其中利害的崔实录,萧清砚瞬间便领会了这话的分量。
她猛地抬眼看向王承嗣,下意思紧绷的肩头骤然松弛,长舒一口气,连声道:「这就好,这就好!三教纷争,百家博弈,天人之事,本就不该是我们这些人能掺和的!」
北月山不小,但得看和谁比,尤其是如今这种真正能够动摇三教百家的天大纷扰。
「正是如此。不过我今日前来,还有一件事想告知前辈。」
王承嗣话音未落,便被萧清砚打断:「是为了你那个小宫主吧?」
王承嗣脸上露出一抹苦涩,轻轻点头。
萧清砚见状,放缓了语气:「你放心去吧,她这边有我照看,不会出岔子。
只是...她的情况太过棘手,你打算如何帮她复原?」
王承嗣眼神坚定,一字一句道:「或许,要去别的天下一趟。」
萧清砚闻言,眉梢瞬间挑起,语气凝重:「你当真确定?如今可不是往日,这般举动绝非儿戏!」
往昔,跨域去往其他天下虽难,却也算不上凶险,无非是繁琐些。可如今这世道,即便有大修护航,也远不如从前安稳,稍有不慎,便是九死一生的境地。
「我已有计较。此事若不趁早解决,我终究难以安心。」王承嗣语气决绝。
萧清砚定定看了他许久,最终还是松了口:「既已决定,便放心大胆去做。这边的事,有我在。」
告别了萧家么女后,王承嗣终于是鼓起勇气,踏入了那家酒肆之中。
一经入内,便看见了邹子,或者说自己的师父。
比起他来,邹子反倒是十分热切:「坐,坐就是了!」
待到王承嗣入座,邹子认真大量过他后,亦是道了一句,叫他分外怔然的话:「真的是苦了你了啊!」
师祖曾经说过的话,又在邹子的身上听到了..
王承嗣张了张嘴,最后什麽话都没说,只是静坐。
但邹子却认真说道:「先前我」问过你,要不要来我阴阳家一脉,当时你说不。如今,我还要问你,要不要来我阴阳家?」
阴身叫他改换门庭,是为彻底踩死小说家一脉。
而他则只是出于疼爱和喜爱。
这一点,王承嗣亦是清楚无比。
可他依旧摇头道:「不,我不会改庭易祖的。」
这个回答显然没超出邹子的预料。他只是笑着点头问了一句:「你可确定?」
「嗯,阴阳家不缺我这麽一个不上不下的。可我小说家,很缺!师父,我不能离开!」
邹子依旧轻笑点头,并端起茶壶为他亲自斟茶。
可也是在这个时候,邹子忽然听见,王承嗣起身求道:「师父,我想求您送我去往三界分水所在的皇崖天!」
此话一出,邹子心头顿时一惊,随之急忙抬头看向自己这个徒弟。
皇崖天,道家三十六天之一,有色界之顶,上接轮回四梵,下镇三界众生。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此界太阴属水,为至极安宁丶寂然通照换句话说,他如果没弄错的话,这儿关住的,不是曦,就是姬。是那后生定然会去的地方!
想到此处,他是连茶水满溢出来了都没察觉的道了一句:「你去哪儿作甚?你不是...」
可才道了半句,邹子便无奈收声,盖因他赫然瞧见,这便宜徒弟好不容易断开的因果,又叫他自己连了回去。
「算了,你别后悔就是!」
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师父说的是什麽的王承嗣认真拱手道:「弟子,绝不后悔!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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