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郑国公府,刚刚准备入睡的魏微被一个突如其来的身影惊醒。
「你是什麽人?」
凝视着黑暗中的身影,魏微脸色极为凝重。
这里是帝都长安,如此轻而易举的闯入一位国公丶当朝重臣家中,背后的势力必然不简单。
「郑国公。」
「我奉太子妃之命将此物交予你。」
黑暗中的身影放下了一份帛书,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下。
「夫君。」
「这是....」
魏微妻子裴氏同样看到了这一幕,美眸中流露出惊异之色。
「太子妃。」
闻言,魏微拿起那份帛书,细细查看起来,脸色变得阴晴不定,帛书上面记载着高阳公主及公主府下人违反乱纪之事。
「夫君。」
「若是难办,那便不办了。」
聪颖的裴氏一下子猜到了这份帛书内容不简单,否则,魏微不会是这个表情。
大唐朝堂,谁不知道魏微的夫人出自闻喜裴氏,出了名的贤内助,廉洁俭朴丶安贫若素着,贵为宰相夫人,却始终过着简朴的生活,与魏徵同住破旧房屋,每日纺纱织布,毫无怨言。
「呼!!!」
长吐出一口浊气,魏微摇了摇头。
「夫君。」
见状,裴氏愈发有些不解。
「夫人。」
「我的身体每况愈下,撑不住多少时光了。」
「玉儿未及加冠,我活着的时候给陛下造成了许多困扰,死后无人约束,陛下定然不会让玉儿这般轻易地承袭爵位,如无人张目,府中必定每况愈下。」
魏微无奈的说道。
事实上,在原历史中,他病重之时,李世民只授了魏微嫡长子魏叔玉一个从五品下的朝散大夫,赐牙,许诺新城公主配于魏叔玉。
可过了没多久,李世民苦恼于魏微的生前行为,取消二者婚约,直到魏叔玉迎娶房氏女为妻,方许其袭爵郑国公,官至光禄少卿。
「夫君。」
裴氏看着魏微同样有些悲戚。
「太子贤明,为大唐计,只有他成为下一任皇帝才能让天下愈发稳定繁荣。」
「太子妃这一封帛书不单单是请求,更是我的投名状。」
「为了玉儿,我已经不能再置身事外了,必须要倒向东宫一方。」
「东宫右长史如今正好缺了一人。」
目光幽深,魏微缓缓道来。
「夫君。」
「你想借着这个机会让玉儿进入东宫?」
相伴数十年的结发妻子裴氏又怎会不知道他的想法。
「是啊。」
仰望夜空,满天繁星尽入眼帘,魏微眼中浮现满满的回忆:「我出生于大象二年,那一年,北周宗室赵王宇文招等五王举兵反对杨坚,被前隋文帝击败,北周朝堂内再无对抗杨坚的力量。」
「次年,前隋文帝杨坚胁迫北周静帝宇文阐禅位,改国号隋,以长安为都。」
「我幼时,父母双亡,家境贫寒,穷困潦倒,为了混一口吃食出家做了道士。」
「眼见世间疾苦,天下大乱,以纵横之说欲追逐名利,大业十三年,为武阳郡丞元宝藏帐下官吏。」
「这一年九月,元宝藏起兵响应瓦岗军,魏王发觉我有些许文才,召为元帅府文学参军,掌记室,只可惜,我接连献上十条计策,不曾为魏公所用,瓦岗军失去了最佳的壮大机会。」
「大业十四年,我劝魏公深沟高垒,占据险要,与王世充相持,未被采纳,一直到武德元年,魏公大败于王世充,只得率部归顺李唐。」
「我主动请缨安抚山东之地,被大唐授为秘书丞,赶赴黎阳劝降了李,后被窦建德所俘,不得已为夏王起居舍人,武德四年才辗转归唐,为隐太子李建成所用,任太子洗马。」
「只可惜,隐太子优柔寡断,最终为当今陛下所败,陨于玄武门。」
「人说三国温侯吕布为三姓家奴,我呢?历北周丶前隋丶大唐三朝,先后出仕元宝藏丶李密丶大唐高祖太武皇帝丶窦建德丶隐太子丶当今陛下,六姓家奴如何?」
「夫君。」
听着魏微自嘲的话语,裴氏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活了大半辈子,为了清名,我累了。」
「如今,我只想为你,为玉儿,为咱们家做一些事情。」
「明日,我便上奏弹劾高阳公主所为,纵然为陛下厌恶,只要能得到东宫的青睐,这一切就都值得。」
「还有,我会在府中宴请英国公李世,为太子殿下最后再做一些事情。」
提及此,魏微眼神变得格外坚定。
「夫君。」
「不管你做什麽,妾身都支持你。」
裴氏环抱着魏微,温声细语道。
亥时六刻,长乐公主府。
「公主殿下。」
「你回来了。」
等了一晚上的长孙冲总算是等到了李丽质,忍不住询问道:「可是宫中发生了什麽事?」
「驸马。」
李丽质往日娇媚的面容变得格外憔悴,精疲力竭的倚靠在榻上,苦涩道:「高阳今日当众对太子妃发难,差一点让咒子一命鸣呼。」
「父皇竟然连训斥都没有训斥高阳一下,对东宫不假辞色。」
「你可知太子妃今日当众杀了一名千牛卫士,东宫女官更是把刀架在了高阳脖子上。」
轰隆!
宛如惊雷般的话语在长孙冲脑海中响起,他完全不敢相信宫中今夜发生这麽多事。
「公主殿下。」
「太子妃她....
长孙冲似乎想到了什麽,眼神中充满了担忧之色。
「是啊。」
李丽质无奈道:「东宫不再隐藏了,嫂嫂今日所为更让我确定了一点。」
「那就是大兄手中必然已经掌握了足以自保的力量。」
「大兄却始终没有拿出来,显然是有更深的谋划。」
「父皇如此作为,怎能不让人心寒?」
「呼!!!」
深吸了一口气,长孙冲同样震惊失色。
东宫拥有的力量,他从长乐公主那里发现了端倪,太子李承乾的变化更是早在数月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了,否则,他也不会提前和长孙无忌进行切割。
不过,长孙冲始终认为太子或许只是为了保住储君的位置,现在看来,恐怕一切都只是他的想法。
皇帝想做什麽,太子想做什麽,谁又能说得清呢?
「公主。」
「先别想了,你也累了。」
「来人,伺候公主更衣。」
长孙冲心疼的唤来了一众宫女。
「是。」
宫女们簇拥着李丽质下去更衣洗漱。
注视着她们离去的身影,长孙冲脸上表情变得异常纠结,最终像是下定了什麽决心一样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