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鬼锺还在不断把他的身体往墙上砸去,黑蛹的身体越陷越深。
嘭,嘭,嘭!一声声狂戾的巨响不断在楼层响起,盖去了暴雨的嘈杂。
但无论他如何施虐,黑蛹的声音依旧平静地飘荡在楼层中,如同魔音贯耳:
「你的儿子完全是在飞蛾扑火,鬼锺先生,从他有了你这麽一个父亲开始,一旦他成功加入虹翼,就只会成为一个无可挽回的悲剧。」
「联合国高层不可能会信任一个父亲是罪犯的异行者,等到不久之后,你就是『鬼锺』这一事实暴露,那麽你的儿子的处境就更加有趣了:猜一猜,到时联合国会怎麽对待他?
「而顾绮野,他又会怎麽看待,这个让自己的努力全部作废的父亲?」
「闭嘴——!!!」
鬼锺嘶吼着,裹着金属手套的拳头向着深坑中砸出,一拳贯穿了黑蛹的腹部。
可他却没见到血色,仅有一片耷拉在地上的拘束带。他像野兽一样喘息着,从黑蛹的身体中抽出自己的拳头,望着并无血色的指尖,仿佛一拳砸在了棉花上。
就在这时,黑蛹的声音不紧不慢传来,如蛆附骨,宛若幽魂:
「顺便告诉你:几天后,白鸦旅团将会光临日本东京,他们的目标是地下拍卖会。」
「……拍卖会?」
鬼锺沙哑地自语着,眯起猩红的眼睛。
「没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那位老板娘告诉你的那场拍卖会。真可惜,我当时还以为你会接受她的提议。」
黑蛹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问道:「而你的儿子,为什麽会偏偏抓掐着这个时间点来到了东京,饶是你这个老糊涂的头脑,应该也不至于猜不出来吧?」
鬼锺怔了片刻,猛然抬起头,对上深坑之中那张幽然的眼睛:
「他……会参加拍卖会?」
「对了一半。准确来说:顾绮野会担任拍卖会的保镖,正面迎战那支穷凶极恶的恶人团。」说着,黑蛹从墙上的凹坑之中挤出脑袋。
他拍开鬼钟的手,「你应该听说过那件事,几天前在黎京广场,被你重伤的蓝弧先生,在无奈之下接受了绿翼的提议。」他笑了,「当时他居然想要戴上绿翼递过去的那副手铐……你我都知道,他戴上那副手铐之后会发生什麽,也许手铐突然爆炸,你儿子的两条手臂一起被炸断。」
说到这里,黑蛹缓缓抬起头来,直视着鬼钟的双目:
「但问题是……为什麽顾绮野会蠢到戴上那副手铐?是什麽让他变成今天这副样子?」
鬼锺眯起眼睛,不以为意地问:
「为什麽?」
「因为早在戴上那副手铐之前,一个14岁的少年就为自己的心戴上了枷锁……他从头到尾都没能从母亲的死亡走出来,所以不能容忍自己看着任何普通人死在异能者的手中。」
黑蛹顿了顿:「否则,他会觉得自己背弃了自己,背弃了五年之前……那个亲眼看着母亲死在他面前的……无力的男孩。」
鬼锺微微怔了怔,喃喃自语着顾绮野的名字:「绮野……」
「所以你明白了麽?在你的家族之中,最做不到从母亲的死走出来的人并不是你,而是你的好孩子——『顾绮野』。」
黑蛹缓缓说着,声音之中仿佛夹带着窗外的雷声。
雨下的更大了,鬼锺低垂着头颅,像是一头疯狂的水牛般喘息着,攥紧黑蛹头颅的手缓缓松开。他自言自语地说:
「我可以劝他……劝他收手。」
黑蛹摇头:「不,早就已经来不及了。你早些干嘛去了?哪怕你愿意给予这个可怜的孩子一点关怀,而不是抛下他一个人离去,那他怎麽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自恃正义丶双眼被执念蒙蔽的蠢货,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人物。」
「不……还来得及。」
「认清现实吧,他已经没救了,而你作为一个父亲,只能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火中,迎来必然的结局。」黑蛹缓缓说道,「你这个罪魁祸首正是最没资格去劝说他的那个人……鬼锺先生。」
「你又了解什麽?」鬼锺怒吼,「我会把一切挽回!」
听到这里,黑蛹心满意足地阖上手中的书本,幽幽地说道:
「你的确还有挽回的机会,但仅仅也只有一次机会,而这次绝世仅有的机会,现在就摆在你的眼前……」
「你想说什麽?」
「和我合作,这就是你最后的机会。」
「和你……合作?」鬼锺怒极反笑。
「没错,和我合作。」黑蛹咧了咧嘴,「我会帮助你把你的孩子从地狱之中拉回来;并且……我还能帮你找到那个将你妻子杀死的虹翼成员,帮你找到一个机会,一个向他复仇的机会。」
「你认为我会相信你?」鬼锺顿了顿,冷冷地讥讽道:「相信一个……疯子?」
「其实比起我,我觉得你更像疯子。」黑蛹反讽道,「好好照照镜子看一看自己的样子,你是从什麽时候开始,已经面目全非?」
「不,我不会和你合作,想都别想。」
鬼锺一字一顿地说着,面具下的瞳孔闪着疯狂的光芒。
「是麽?但我认为,如果你看了我面具下的样子,就会产生和我合作的想法。」黑蛹耸耸肩,「鬼锺先生,你是否好奇……在我的面具之下,究竟长着一张什麽样的面孔?」
鬼锺偏过头看向他,冷冷地嗤笑一声,像是在嘲弄这个毫无自知之明的疯子。
可刚想开口讽刺,他的瞳孔却蓦然收缩——只见此时此刻,包裹着黑蛹的面孔的一片片拘束带,已然收缩回面部的肌肤之中。
紧接着,一张清丽的面孔暴露在暴雨时分的潮湿空气中。
窗外一闪而过的雷光,蓦然地照亮了这张脸庞。
使其缓缓地倒映在了鬼钟的眼中。
顾卓案凝视着黑蛹面具之下的面孔,嘶哑地喃喃自语着:
「小……麦?」
赫然是,苏子麦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