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巧兰无奈道:「赎身需一笔巨大花销,少有人付得起,更别说遇见心怡之人。再过几年,青春凋零,便连清倌人也做不了。」
她话罢忽然说道:
「我感觉你是个很特殊的人,心中有种冲动,如果你为我赎身的话,我愿意和你走。」
周奕赶紧摇头:「我无能为力,但你可以自己逃走。」
「逃不走的。」
沈巧兰带着绝望:「有人逃过,下场如何凄惨你难以想像,没有管事允许,休想踏出销金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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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手朝眼角擦了擦。
「你这人好邪门,不知为何我突然对你敞开心扉,这话是绝不能往外说的。」
「你就当没听见吧,我再给你唱一曲。」
话罢又走入罗帷帐中,拨动琴弦。
这一次,她唱的是涉江采芙蓉。
周奕听到了那句「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
房间内。
女子吟诵拨弦伤感至极,如泣如诉,可那黄脸汉子就像是天下间最无情之人。
他无动于衷。
女子的声音越伤感,他反倒越冰冷。
接着又闭上双目,像是什麽都没有听见。
大半个时辰后,入了夜。
销金楼更为热闹,楼下的哄笑声一刻不停。
周奕本打算深夜再行动,稳妥起见可以先杀一个,给巴陵帮找点事干。
当然,若能一劳永逸把着三个管事都杀掉,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时
外边的楼梯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咚咚咚~~」
人数还不少,又听到有老鸨讨好的声音:
「少掌门,大管事正等着您呢。」
「少会主,您也在!快请快请~~」
楼梯那边传来一阵笑声,接着噔噔噔上了楼,脚步声响过头顶。
周奕静听。
这一下,他已确定了那大管事的位置。
沈巧兰的琴声才停下,忽听周奕问:
「那少掌门是湍江派的吗?」
沈巧兰露出厌恶之色:「是。」
「他很惹人厌?」
沈巧兰又出了罗帷,瞧着黄脸汉子,还是开了口:
「这人是个色中饿鬼,害了好些女子清白,我听旁人说,他还练了什麽采阴补阳的邪门武功。」
「有姑娘被他折腾得惨,大家对他恨之怕之,却又不敢得罪。」
她只觉一股无力感袭遍全身,轻叹一句:
「这世道就是这样,没人能够改变。」
房间内陷入沉默.
「你还是找机会跑吧。」
沈巧兰忽然又听了这话。
她依旧摇头,不再与周奕解释。
不多时,她发现黄脸汉子又闭上了眼睛。
这一闭,就是小半个时辰。
夜色正浓,四楼热闹起来,想来是在喝酒吃饭。
楼梯处时不时传来噔噔噔的声音。
沈巧兰惊觉,那闭目的黄脸汉子忽然睁眼。
这一瞬间,她像是看见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眼神。
甚至,这样一双眸子配上他的黄脸,存在着深深的割裂感。
黄脸汉子站了起来。
沈巧兰道:
「虽然时辰已到,但是我没赶你,你可以一直待下去。这是楼里面的规矩,鸨母不会赶你走。」
黄脸汉子道:「原来我的魅力这样大。」
沈巧兰摇头:「说实话你的长相非常一般,没有任何吸引我的地方,但是你很独特。分明是个谎话连篇的人,却让我感觉到你很真诚」
「错了,」黄脸汉子打断她的话,「并非我真诚,是你的心太细腻。」
「我去个茅房。」
周奕尿遁出了房间,他目光朝四楼斜撇。
看到有众多人手在站岗守护,这些人分守各处,显是来自三个势力。
黑衣服的是巴陵帮,剩下两个杂乱的应该是湍江派与阳兴会。
之前听到「少会主」三字。
八大势力中唯有阳兴会带「会」字。
此际势力越杂,周奕反倒越欣喜。
倘若只有巴陵帮,那麽想登四楼,必被盘问。
就在这时
二楼梯处有人端着个精致的木托盘上来,内有果品糕点,还有一壶酒。
他心下一动。
好,这是巴陵帮的人!
把湍江派的身份木牌带在身上,三步并两步抢下楼去,边走边喊:
「诶诶诶!怎麽这麽慢!」
「叫我家少掌门等了好久!」
负责端盘子的帮众身形顿住,正寻思我也没慢呀?
他一愣神间,只见一道手影闪过,自个手上的托盘已被那黄脸汉子抄了过去。
此乃仙鹤手。
是周奕空手夺兵刃的独门手段!
这端盘子的家伙武艺平平,怎能吃得消这等招法。
那帮众正待叫喊,周奕朝他一瞪:
「我来送!你磨磨蹭蹭,坏了我家少掌门的兴致,拿你与猪配种!」
「你!」
巴陵帮众扫过周奕的腰牌,见他不理会自己直接朝四楼去,只好返回楼下。
因为大管事提前有过交代,不能得罪客人。
只能一边走一边骂:
「妈了个巴子的,湍江派有什麽了不起的。」
「呸!」
上到四楼拐角,这时两位神情机警的巴陵帮众看了过来。
周奕昂首挺胸,朝其中一人招了招手。
那人看到周奕的腰牌。
「什麽事?」他上前挤出一个笑容。
周奕道:「我家少掌门刚刚有没有吩咐说要多上果酒?他若说了,我赶紧去取来。」
他声音很低,几乎就在巴陵帮众耳边。
巴陵帮的汉子会意。
原来是怕办错事。
他笑道:「没有,只说要一壶东汉张衡喝过的本地九酝甘醴。」
「多谢。」
周奕抱谢一声,他主动发问,两名巴陵帮众反倒不奇怪为何送东西上来的是湍江派的人。
只当是宴厅里面的人特意吩咐过。
周奕往前走时,一拽衣角挡住腰牌。
湍江派的人自然瞧不见。
方才周奕与巴陵帮的汉子耳语,湍江派与阳兴会的人只当他是销金楼的人,更不会去过问。
周奕低头冷笑,光明正大入了宴会所在的巨大厅房。
琉璃灯盏点亮各处,酒会正酣。
跨入门槛一瞬间,他将湍江派的腰牌取了下来。
三大势力汇合在一起,不可能将对方大大小小的人物都熟悉一遍。
所以,一个端盘子进来的小角色,根本不能引起关注。
周奕一眼就认出了湍江派的少掌门。
罗荣太。
那一身花里胡哨的公子哥打扮,以及那狭长阴毒的双目。
才进南阳,就被这家伙拦路。
好一头拦路猫,又见面了。
周奕眼睛扫过席面,上手主座三位黑衣人,定是那三大害虫。
与害虫在一起的,这一桌人没有一个好货。
「倒酒!」
周奕才将果品糕点放在两盘鸡鸭旁边,罗荣太便发兴呼喝。
「罗少好兴致,哈哈哈!」
最上首身材高大的大管事笑道:「倒酒,快给少掌门倒酒!」
周奕顺手拿起酒壶,给罗荣太满上一杯。
罗荣太淫笑道:
「你家的头牌清倌人一直不买我的帐,今次大管事开了金口,罗某想到能好好耍玩,心中自然高兴。」
那大管事连连摆手:「这算不得什麽。」
他看向罗荣太,又看向另外一位年轻人,也就是那阳兴会少会主:「本帮能在南阳从容行事,可是多依仗两位。」
「休说什麽清倌人,无论少掌门想玩什麽样的,我们也要想办法搞来。」
「哈哈,」罗荣太淫笑道,「要得,要得,再干一杯。」
「好,干!」
另外两位管事也举杯。
周奕朝巴陵帮三大管事靠近,依次为三人添酒。
跟着陪侍在一旁。
宴桌周围还站了一圈人,看了他一眼也没在意。
趁此兴致,大家站起一齐举杯。
一位巴陵帮众眨了眨眼睛,接着二目一瞪,看到了不得了的画面。
大管事身边,那倒酒之人不着痕迹把酒壶往下一拉,手搭在腰间长剑上。
他看到这一幕时,销金楼大管事,正在仰头喝酒。
这时正是酒宴最热烈的时刻,
美酒飘香,蛇笑鼠乐,蜜意畅欢
酒水顺着喉头咕嘟咕嘟滚下。
就在这畅快至极时刻.
忽然!
凔————
一道快捷无伦的拔剑声突兀响起,宴厅中的欢快气氛就像是一面镜子被突然击碎!
刺啦刺啦碎裂的镜面中,倒映出诡异阴森的画面来。
那大管事仰头喝酒将自己粗肥肉多的脖子全部露了出来。
他眼角馀光瞥见一道黑芒!
那是一柄剑,冒着诡异的黑气,如一道黑色的罡风,迎面吹至。
这一剑很快,
所以耳朵听到了悦耳诡异的声音。
像是有人在黑暗中摇响铃铛,黑色的风吹得人好冷。
灵魂都打了一个寒颤。
而南阳的黄酒九酝甘醴有着暖心暖肺的效果。
可是,
大管事最后的感觉是.肚子中的暖意戛然而止了。
这才发现,喉咙被人割出一个大口子。
喝下去的黄酒沾着血,没机会入肚,哗啦啦洒出。
就像周奕给他倒酒一样,大管事现在也敬周奕一杯,可惜周奕不卖他面子,绝不会拿酒盏去接。
「啊~!!」
这一道声音不是大管事发出的,而是周奕身边的二管事。
他一剑给大管事割喉之后,平剑削掉了二管事的脑袋。
二管事的个头最高,脖子像是伸出头的乌龟,以前外出抓女人时,他脖子长,有视野优势。
可现在,周奕割他的脑袋,甚至不需要准头。
这一剑削过,周奕很不满意,如果剑再快一点,这声喊叫会憋在心里。
「你是什麽——!」
三管事惊吼大叫,宴厅乱做一团。
他「人」字没有出口,那魔气腾腾的剑,已是劈头压来。
三管事腰间有双刀,可事发突然,只能用熟练的右手拔出左腰短刀,一刀朝那魔气森森的长剑架去。
然而.
那诡异剑影一飘,他的短刀砍在了空气上。
登时浑身血液回震,满是用力不尽之感。
只这一下滞涩,胸口便一痛,心脉已被刺穿,后背一股血液迸出,将那边的罗荣太打得满脸血污。
这时短刀掉落,周奕一掌击去。
「嗤~!!」
那短刀受力急飞,直刺被血迷了眼睛的罗荣太。
「少掌门!」
湍江派一名高手骇然大叫,双手拖住少掌门,将他朝侧边一拽。
他反应够快,救了罗荣太一命。
可是陡然抬高了罗荣太的身体,那短刀从其胯下飞过。
「啪」一声响。
罗少掌门的家伙事被劲气绞烂,碎了一裤头,骚臭味扑鼻而来。
他顾不上脸上血污,双手朝胯下一捂,没了,没了!
罗荣太仰头发出凄惨嚎叫!
那声音响彻整个销金楼,有着多数女子才有的尖锐穿透力。
一旁的湍江派高手可顾不了那麽多,保住他的小命已经不错。
「大管事!二管事!」
「杀!」
「杀了他!」
「……」
站在四周的人齐齐拔出兵刃,周奕一脚踢出二管事头颅,逼退了最前方那个拿刀之人。
二管事的头颅正好砸在围栏上,坠入三楼。
处于三楼的沈巧兰听到外面的动静,出门查探。
她看到迎黄脸汉子上来的老鸨春姨,春姨正发出惊叫,将砸在自己脸上的头颅推了出去。
沈巧兰目瞪口呆,立时认出那是二管事。
「啊~!!!」
这时一声惨叫从四楼传来。
跟着便是咔咔断裂之声!
四楼的木栏撞烂,一个巴陵帮的汉子与断裂的栏杆一道坠入一楼。
还在跳「采莲曲」的舞娘们四散而躲,妖娆的胡姬吓得花容失色。
销金楼已然大乱!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