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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6章 安娜的信(感谢游鹭汀大大的盟主!

第936章 安娜的信(感谢游鹭汀大大的盟主!)

(抱歉,这两天可能要请假。之后找时间看看争取加个更。谢谢!)

安娜表达自己的口吻,要比曹轩直白且迫人的多。

她观察着顾为经,描述着历史上艺术家们的境遇与心情,如同植物学家们描述着花圃里的一株花,一株玫瑰丶水仙丶郁金香或者……车前草。

她把他们的生长与枯萎,把枝叶之上的每一处丝状的叶脉和虫噬的小洞全部以忠实者记录者的身份,用线稿的素描画在了指尖一沓信纸之上。

寥寥几笔。

就足够的生动传神。

这幅信写在那天晚上事情发生之前,要不然伊莲娜小姐以一种预言家式的口吻,预测到了顾为经此刻的恐惧与彷徨。

要不然,顾为经则是在别人的倒影里看到自己。

人生代代无穷已。

江月年年望相似。

世界上每一叶玫瑰,月季或者苔藓,全都长着相似的纹路。

「……让我们来聊聊K.女士和G先生的作品本身吧。」

顾为经闭目沉思间。

安娜不急不缓的朗读声一直都在他的耳边持续,她翻过了指尖一页信纸,语气几乎毫无凝滞。

「K.女士并非雷诺瓦那种格外善长去描写欢乐情绪的画家——那幅画是正对着雷雨云所画的,天空中的云层呈现波浪一样的翻滚……整幅画面里,很难看到纯粹的黑色,画家的颜料使用的方式稍微有一点点泛灰,有些地方则呈现出冷淡的蓝色,则会使得画面看上去更加富有动感……与之相对应,我不得不说,我内心里第一次看到《阳光下的好运孤儿园》的时候,我也在画面上感受到了相似的动感,不同风格色彩元素的加入始得画面富有活力……」

「我愿意用喝了一杯鸡尾酒来形容那一刻心里的感受——」

伊莲娜小姐说道。

「琴酒,蜂蜜糖浆,一点点的清水,再辅以海盐,经过画笔充分的搅拌之后,就成为了一杯口味独特的带着现代风格的古典鸡尾酒。」

「喝过之后,全身都会慢慢的觉得温暖。」

「我对于这幅画的批评同样也来源于此——蜂蜜鸡尾酒?它似乎为了适合儿童的口味,而特意加了太多的蜂蜜。问题在于,画家搞错了一件根本性的问题……无论你往一杯鸡尾酒里狂灌了多少的蜂蜜,但是儿童……儿童根本就是不能喝酒的!」

伊莲娜小姐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在唇间微抿,润了润喉咙,开始了经典锐评环节。

「画家明显南辕北辙的搞错了方向。」

「他加了太多的蜂蜜了,因此遮掩了这幅作品本来能够到达的深度。蜂蜜色的光斑,蜂蜜色的太阳,蜂蜜色的墙壁,连画面树影景物之间的过渡,都用了很平缓柔和的处理。他意图在作品里营造出一种色彩的和谐,看上去像是咖啡杯里所漂浮着的拉花奶油……」

「我和我的同事在谈论一幅画的时候,往往会说一个经典的评判标准,光色即情感。」

安娜说道。

「我不喜欢这种过于甜美的情感。因为没有人能够做出承诺,告诉别人,生活本来就是甜美的,生活本来就是容易的。想要触碰到伟大,理所应当要拿出艰韧不拔,想要付出一切的斗志和愤怒做为交换。」

「那些伟大的画家,他们往往都表现的像是猛虎,像是狮子,像是愤怒的公牛。」

「关于这个问题。在那天的艺术双年展结束以后,我和G先生进行了长久且激烈的讨论,我们发生了意见的分歧。是的,在那场看似圆满收尾的彩访对谈结束以后,我们吵架了。大吵了一架,几乎不欢而散——要我说,我对这样的结果竟然有了一种熟悉感。」

「我和G先生总共就只见了两次面。每一次见面都在某一个时刻里相谈甚欢,然后再以激烈的争吵做为结尾。就这一点来看,我们倒真是挺像两只愤怒的公牛。」

女人轻轻的哼了一下。

她的语气听上去一点也不像是一头愤怒的牛,她以一种相当明快的语气,开始复盘那天他与顾为经在滨海艺术中心歌剧厅里的对话。

最终。

安娜读道:「关于那幅画——我们两个人给出了截然不同的态度。愤怒是我们生活中的一环,愤怒既非贬义,亦非褒义……G先生告诉我,愤怒有无数种的表现方式。野兽也很愤怒,而掌控愤怒比被愤怒所掌控要更加困难。」

「心理学家保罗·艾克曼在他的《情绪的解析》一书中,曾经把组成一个人的基本情感,分外六大类,分别是喜悦丶伤心丶恐惧丶愤怒丶惊奇以及厌恶。在写这篇评论文章之前,我特意查询了一些资料,提及古代的东方哲人认为一个人具有七种不同的情感以及六种不同的欲望。」

「无论采取哪一种解释,既然人没有办法像做外科手术一样,用解剖刀把某种情感从大脑中剥离出来,如果这麽做,无疑于摧毁一个人的人格完整性。那麽人便终究需要去接纳他们。」

「爱——便是接纳愤怒,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的秘诀。」

……

「让我们把话题回到我和G先生之间的争吵。我从来都是一个固执的人,我很难被一些听上去就很假大空的话语所说服。」安娜翻过信纸,「那天离开的时候,G先生用难以置信的口气质问我。」

安娜轻轻的翘起嘴唇。

她用特意模仿出来的,好像是顾为经说话一般的古怪语气说道。

「伊莲娜女士,你可是《油画》杂志的艺术总监,你每天的工作就是在不停歇的告诉别人艺术的力量,艺术的力量,艺术的力量。」

女人连续把这个词组重复了三遍。

顾为经抿了一下嘴唇。

「我没有说这麽多次?」他抗议。

「是的,你没有,但你就是一个这麽絮叨的人。」

安娜用精确的概括给予锐评。

她觉得自己总结的很好。

「你怎麽能够不去相信艺术的力量呢?」女人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顾为经倒是确实说了。

「嘿。」

伊莲娜小姐把目光从手见的信纸转向病床上的顾为经。

她轻轻的哼了一声。

「小画家,我相信艺术的力量,但是嘛……你得能证明出来才行,就像赤着双脚在水面行走,或者像先知约拿一样掉在海里,在鱼肚子里被吞下三天三夜,而毫发无损的化险为夷才行!(注)」

(注:两者皆为西方宗教故事里的经典神迹。)

顾为经没搞清楚。

此刻的这句话是伊莲娜小姐现在正在对自己说的,还是她当时写在信里的心理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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